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迴歸隨筆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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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漸變,秋意已臨,觸物所思,意識裏泛起了些舊念。

迴歸隨筆散文

——題記

【飢餓】

首先想到的是“飢餓”這個字眼兒。

飢餓,是個令人產生恐懼的字眼兒,當下,在世界各地還有很多人被飢餓折磨着、因飢餓而死去。我要說的飢餓,在這裏包括了另一種含義。就我的年齡而言,沒有趕上上世紀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那個飢餓的年代,年少時,聽過來人說起那個年代的時候,還爲自己沒有經歷過而慶幸。後來,年齡大了,懂得了一些人生的道理,見證了一些過來人的生活現實,慢慢地就有些遺憾起來,遺憾自己沒有過這樣的經歷,缺少了一種生存的力量和大自然賜予食物時的感恩,以及那一種因禍而得來的福分。之所以如此,是因爲耳聞目染許多從那個年代走過來的人們因飢餓而帶來的漫長的影響。

我母親和我的姨母、姑姑們,現如今都已80開外的高齡,大姨母95歲了,身板硬朗,還能去田裏勞動。她們長壽的最主要的因素之一,也是“飢餓”。她們從飢餓的年代裏走過來,日子艱難的時候,不捨得吃,日子好些了,還是不捨得吃。從來不知道吃飽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得來的食物最先奉送給老人、兒女,寧可自己捱餓,也要盡一切可能先讓於家人,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大美、大德。她們在漫長的歲月裏養成的惜物、珍物的習慣,在日子好起來之後,依然是按照這樣的習慣影響和操持着整個家庭,卻一直被後輩們嘲笑和指責成摳門和吝嗇。其實,對於母親的這些習慣,我也是一直無法理解。後來,我似乎理解了一些。再後來,我似乎對這些理解又上升了一個高度。

齊白石壽終於94歲,據說其長壽最主要的因素之一,就是“飢餓”。早年,是因爲窮沒東西可吃而飢餓,晚年,是因爲早年的飢餓影響所形成的惜物的習慣。食物,寧可放酸了、放腐了,也不捨得一下子吃掉。許多人說他這種習慣是摳門和吝嗇,我估計說這種話的人如我一般,是沒有趕上飢餓年代的人。老人們應該大都有珍物惜食、不捨得吃飽的習慣,尤其是農村的老人們,他們並不太懂得、也不太在乎什麼科學的養生之道,但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習慣,恰恰成爲了一種對身體大有益處、健康長壽的要訣。

俗話說:七分飽三分飢。這個健康飲食比例還是很有道理的。莫言在文字裏描述過自己對“飢餓”的感受,因爲小時捱過餓,長大後有條件了,總是以“吃”來報復。我因爲沒有經歷過“飢餓”的感覺,也就缺少了莫言所說的那種體會和以“吃”來報復“飢餓”的行爲。並且,受母親的影響,也許是因爲領悟了一些“飢餓”的真正含義,也許是自己的腸胃功能沒那麼發達,一直以來,對“吃”的慾望並不那麼強烈。

在人性所有的慾望中,最難以控制的慾望,大概就是:吃。人們孜孜於吃,耽溺於吃,晚飯後,無論是出門散步,還是網上閒聊,常常會聽到周圍的人們聲聲嘆詠:又撐死了!或:又撐得走不動了!當人們嘆息出“撐死”這個字眼兒的時候,那語氣裏除了自嘲、調侃之外,甚至有一點點炫耀的.意味。不管是自嘲、調侃還是炫耀,還是應該認真琢磨琢磨“撐死”這個字眼兒的真正含義和可怕之處。當坐到飯桌前,面對美味佳餚,有些人也許想到了自己因身體的禁忌而不宜多吃的食物,但面對那些令人垂涎欲滴的美味佳餚,一張嘴早已掙脫了大腦的束縛——管他呢,先大快朵頤一頓再說!這個“管他呢”的“他”,當然是指身體的各個臟器,你不管“他”,“他”怎麼對你的健康負責?

每每去看母親,坐在母親身邊,母親經常嘮叨的一句話就是:燒包!如今的人——都燒包!吃,是一種生存的本能,也是一種文化,更應該是一種養生。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有理由向經歷過飢餓的、長壽的老人們學習,並且,在這個食物充裕的時代,再去憶一憶並不遙遠的飢餓,甚至去嘗試一下飢餓的感覺。

【吃食】

還是要說一說吃的問題。

因爲,方今時代,沒有人不被一個簡單而又複雜的問題所困窘着,茫然無措中乞問上蒼:還有多少吃食是安全的?!

有是有的,只是已經不屬於我們。據說在北朝鮮,所有的吃食都是安全的。藍天碧雲下,大地所產物品百分百的純正、綠色、無污染。據說在歐美,所有的吃食也都是安全的。藍天碧雲下,大地所產物品也都是純正、綠色、無污染的。這個簡單而又複雜的問題,在最富有和最貧窮的地方,都不是問題,爲什麼在我們這裏出了這麼大的問題?我們的GDP已經趕超了歐美,然而在吃食的安全上,爲什麼陷入瞭如此沉重的哀傷?

說到底,還是物慾。

“物慾速求”這把極具魔力的“鑰匙”,在短短的幾十年間,就啓開了人性“醜惡”這扇大門,門裏面是一個黑洞,深度似乎永遠難以探底。孟子的“性本善”、荀子的“性本惡”和孔子的“性相近”這些關於人性的千年古訓,面對這扇門,都顯得蒼白無力、無法解釋。我們還能憑藉什麼依據來檢驗人性的道德操守?我們還能憑藉怎樣的力量來關上這扇門?

在“發展”這個詞彙成爲人人口中頻繁呼喊的招牌的今天,到底以怎樣的形態生存?發展的目的,難道不正是爲了更好地解決生存問題?伴隨着發展的車輪滾滾向前,伴隨着“物慾速求”的車輪滾滾向前,人性貪婪之心已達到沒有合適的語言、沒有合適的想象來描述的地步,人世裏的許多東西隨之病入膏肓,氣節、品行、道德……紛紛滑坡。吃食的品質在某種程度上遠不如原始社會。

前天中午,和朋友一起吃飯,朋友說,抽空出城去,尋一片莊稼地,偷玉米棒子去……我明白朋友的話語裏,包含了一種迴歸的意念,是爲了重溫那兒時的田園,找尋那一片在今天來說彌足珍貴的純正的綠色。

【古典】

早上,坐在餐桌邊,一手持筷,一手捧碗。無來由地,我的目光凝視着手中那隻不鏽鋼的飯碗。

手中的不鏽鋼飯碗小巧玲瓏、錚亮精緻,銀白的亮光似鏡子,清晰地映照着物體的影子。雙層、真空,碗裏的熱粥,一點也感覺不到燙手。

可是,在這個早上,我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不鏽鋼小飯碗上,腦子裏卻一閃之念:如果手中捧着的,是一隻樸拙的、月白色的老粗瓷碗,會是一種怎樣的體味?假如,老粗瓷碗的碗體上還有幾道裂痕,那裂痕從碗沿拐着彎兒延伸到了碗底,每一道裂痕上都鋦上了幾枚鐵箍,那裂痕和鐵箍在經年累月裏因了飯湯的滋養和浸潤,與老粗瓷碗渾然一體、相得益彰。那裂痕和鐵箍在某種程度上不經意看去,像一抹復古宣紙上的淡墨山水,成爲老粗瓷碗錦上添花的一道小景。甚至,那裂痕和鐵箍的由來和背後,可能還有一段沉澱了很久的有趣往事……

記得有位作家,在一篇小說裏就寫過有着裂痕和鐵箍的老粗瓷碗背後的悽美的愛情故事:女人和鋦匠相愛,卻走不到一起。各自成家後,兩人住的很近,每天在街巷裏碰見,默默相視,千言萬語凝噎在喉……時光流淌,兩人到了耄耋之年,桌上的飯碗早已隨着時代的進步換成了精瓷或各類金屬碗具。某一天,女人將珍藏了多年的一隻裂成兩半的老粗瓷碗拿出來,讓小孫子拿到了鋦匠家裏。當小孫子捧着花布包袱包裹着的、老古董一樣的碎成兩半的老粗瓷碗,遞到鋦匠面前時,鋦匠看着裂成兩半的粗瓷碗,老淚縱橫,哆嗦着雙手,趕忙去翻找遺棄了大半生、再沒用上過的鋦碗的工具……

那樣的時代,只能出現在幻覺中了。想起這些,再看手中的不鏽鋼碗,立時感覺彆扭和不舒服起來,碗中的稀粥,也沒有了味道。

如今的人們都已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在這個不停地追逐着新、不停地遺棄着舊的時代,人們行色匆匆地吃喝拉撒着,匆忙得沒有了時間、沒有了能力、沒有了想法去把生活過成一個個有滋有味的故事。面對處處充斥着缺少歷史厚重、失去古典韻味的華麗和浮躁,嚮往樸真、迴歸古典,成了許多人難以解開的情結。試想,那雨天裏,衆多的化纖布料、不鏽鋼柄的雨傘中,若出現一隻香楠木柄的古舊的油紙傘,面對這樣一把傘,那落下來的雨滴都會溫潤、清新起來,敲打着傘面的雨滴的聲音都成了江南少女的咿呀吟唱……

自夏商周以來,三千多年的歷史中,需要今天的我們去學習和借鑑的東西太多太多。朋友的小女兒四五歲,聰明可愛,去年,朋友毅然決然地將小女兒從幼兒園轉到了國學館。不久後一起吃飯,小女孩當着我們的面,滾瓜爛熟地背誦着《四書五經》,許多生僻難懂的字詞,我都不認識,小女孩誦起來卻朗朗上口。也許小女孩的年齡還難以理解那些字詞的深刻含義,但那些已經儲存在小女孩記憶深處裏的經典的千年古訓,隨着年齡的慢慢增長,會像一個個神祕的盒子被她打開,並從中參悟出做人、做事的道理來的。

【落雪】

下了一夜的雪,我在半夜被雪喊醒。

說是雪落無聲,其實雪落下來是有聲音的,尤其在落地的霎時,那聲音也許對於還未僵死的蟲子們來說無疑於一聲聲的霹靂,可我是聽不到的。有人說用心去聽,那是糊弄人的話。我聽到的,是雪融化成水後,從屋檐滴落下來的聲音。

我把頭伸出溫暖的被窩,朝窗外望去。雪隱匿在黑暗裏,不遠處有一個黑影,看不清那是什麼,黑影孤獨地站在那兒。我有些惶恐,老半天才恍惚想起是那棵女貞樹,在這雪夜裏模糊成一團虛虛實實的黑影子。這個寒冬的深夜,這一場看來並不算小的雪,使得她那依然密實但乾裂了的葉子和土地裏的根系得到了充分的滋潤,她貌似在朝着窗口緩緩而來的樣子,讓我感到了一絲暖意。我也是孤獨的,在這雪夜裏,我們一個窗裏一個窗外,相互陪伴,雖然這雪有些黏稠和溼冷。

將頭縮回被窩,可已經沒有了睡意。雪繼續落下來,繼續融化成水。我試圖從那聲音裏捕捉些什麼,以此辨別出雪的大小,雪的密度,雪的快慢,但我的努力是白費的。只能聽見雪水從屋檐滴落下來時的那種不急不慢、不溫不火,間或從屋檐上滾下一團半化不化、綿軟了的雪塊,砸在地上的雪水裏,發出“啪嚓”一聲悶響。在這樣的深夜裏,那雪水滴落的聲音,像一位百歲老太在絮叨着一些陳年往事,間或的“啪嚓”一聲悶響,分明是喘息中的“咳嗽”。

睡不着,開了燈,捧一本書在被窩裏看,聽着窗外的絮叨。偶有幾朵雪花撲到窗玻璃上,前仰後合着,疲憊之極的樣子,慢慢軟下去、消失掉。有幾朵靠近在距我不遠的窗玻璃上,面朝我,在消失前的一霎間,舒展着薄薄的、透明的花瓣,似有吟吟笑聲入耳。我活得有點嚴肅,呆板的臉似乎對生存已經麻木,忘了對一朵雪花的微笑,這是不應該的,即使忘記了微笑,我也應當做一個誠摯的聽者。

莽原之上,雪在夜空飄來蕩去,人這一輩子也像雪一樣的飄忽,無論什麼時間來或什麼時間走,多少也能弄出點響聲或動靜。一個夜晚過後,整個世界屬於了雪,人就顯得多餘,人在雪的世界裏也顯得骯髒。等雪將這個世界撒手,人的眼裏只剩下了些陳事舊影。

每年的冬天,都有幾場大雪落在這片土地上。沒了雪的滋潤,不知道這乾燥的冬天該怎麼過,一座空氣污濁的城市,一坨塵土飛揚的村莊,一顆焦躁上火的心,蟄伏在土裏一直在窺聽地面動靜的草根,都需要這樣一場溫暖的雪。雪落下來,僅僅用半個白天或一個夜晚,一個漫長的冬天的等待就變得瓷實起來。雪落下來,一個地方原有的景色就沒了,有些氣味再聞不到,有些景物再看不到,孩子遺在院子裏的玻璃球,曬在樹上忘收的一塊布……

一個冬季能讓老天落幾場大雪的地方,一定會是一個讓人眷戀的地方,這裏的莊稼蓬蓬勃勃,這裏的樹枝繁葉茂,這裏的人們活得像模像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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