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坡道,家鄉遺失的脈絡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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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路過老家,又恰逢父母的老宅正在翻蓋,索性回去看了看。

坡道,家鄉遺失的脈絡散文

老宅是我們留在家鄉的房子,爺爺奶奶去世後,因長期無人居住,院子日漸荒蕪,加之如今在搞新農村建設,鄉村的面貌愈加煥然一新,老宅就尤顯得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

多年前我們剛搬來時,這裏是村子的最南端,前臨崗坡,左靠責任田,右依一條深溝,後面的房子當時只打了個地基。猶如一座孤島般,我們的家孤零零地在崗坡下沐浴着日升月落,與時光一起慢慢變老。

因了家右側的那道溝,我們每次去往對面的街道,都需下坡、上坡地穿越而過。與那道溝相連的就是崗坡上的溝溝壑壑,而對面那條街卻在通崗的坡道上綿延了很長的路。我常常會憶起門前不遠處斜插進崗坡的那條小山谷,和谷邊蜿蜒而上的小路,以及我家房頂中央那寫着“泰山石敢當”的石牌。那個時候的一切定格在腦海裏,使得如今回到家鄉時,總會情不自禁地去追尋它舊日的樣子。

家鄉在過去屬丘陵地帶,村南是一道連綿的崗坡,土垣林立,坡道縱橫,田地層疊交錯。莊稼就在這褶皺一樣的黃土塬上一季季、一年年地養育着家鄉的我們,而那些通往各處的坡道,猶如土地阡陌縱橫的脈絡一般,是家鄉的靈魂、家鄉的脈搏。

打記事時起,盤繞在我腦海裏的,就是各種各樣的坡。南崗破上那些鋪滿鵝卵石的土坡道,兩旁長滿酸棗棵的崎嶇山路,北河灘邊高高堰頭上蜿蜒而下的土坡,村中鐵道兩邊支撐架一般的斜坡,還有村西那條我們記憶深刻的西大坡……

家鄉的坡道橫七豎八、縱橫交錯,如我們人體的毛細血管一樣,它們使村莊和土地鮮活了起來,它們讓雞鳴狗吠、裊裊炊煙以及四下游走活動的人們,成爲了村莊版圖上生動的色彩。這些坡道突出了家鄉與衆不同的地貌特色,形成了土地凹凸有致的風韻,成爲村莊或平或喘的呼吸,也成爲我記憶裏雖遠猶近的懷念。

舊時我們每天在家鄉的各種坡道上來來去去,腳步丈量過每一寸土地,目光輕撫過原野街巷,黃土地的氣息在骨子裏氤氳成無以忘卻的情懷,每每夢裏回眸,那些橫來豎往的坡道宛若思緒裏久揮不去的懷念,定格在那些陳舊的時光裏,定格成永恆的風景。

那些時光裏,我曾在鋪滿卵石的坡道上撿拾過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石子,曾在蜿蜒的崗坡小路兩旁採過野韭菜花,曾在崗下的大坡上與叔叔趕着馬車唱過歌,也曾在那條經典的西大坡飈練過自行車……

思緒很突兀地被帶回了舊時光裏,一切驟然變得形似老電影的黑白色調。西大坡是村子的西大門,出村的必經之路,因了村子中央的公路和鐵路的攔截,它被分成了南北兩條,南段直上崗頂,那裏有一馬平川的土地,人們下地勞作,必從這條坡道走過。路旁的紅粘土中摻雜着很多卵石,兩條車轍像兩條光滑的平行線,一路向前延伸,我們常在散落於坡道的鵝卵石中一邊走路一邊“淘寶”,偶有奇特的石子被撿到,便如獲至寶,欣喜異常。

因了家鄉獨特的地貌特徵,崗坡、卵石、溝壑、梯田在我的心目中,是永難捨棄的鄉愁。每當想起家鄉的時候,閉目沉思中,這條路以及我們走過它時的那些陳舊往事就會浮現在眼前,那時自己很小,那時的路很寬,崗坡很高,我們無數次走過,走得歲月被丟失在了回憶裏,走得天地都改變了模樣。

西大坡的北段,是過鐵路道口以北拐彎向下的一道坡,因了它旁邊的村校和打麥場,這道坡成了我們經常光顧的地方,因此我所說的“西大坡”也就特指這道坡。村校是村子裏最熱鬧的地方,小學和初中各自爲營,各佔學校的二分之一面積,共走一個大門。每天放學後,總有一些學生會回家推來自行車到寬敞的`打麥場上一圈圈練騎,那時還沒有26以下的輕便自行車,都是帶橫樑的28型加重那種,即使如此,也不是誰家都能擁有,只有條件稍好的家庭纔買得起。那些有車子騎的當然練得不亦樂乎,沒車子的就只能在旁邊羨慕地觀望,偶爾也會借來試着騎幾下過過癮。

高高的麥垛如村莊凝視的眼睛,不動聲色而又憐愛地看着我們在場上左右穿行,又如母親溫潤的懷抱,將這些調皮搗蛋的孩童慈祥地攬入懷裏。那時的打麥場,已然成了一個練車場,小小的個子,大大的車子,滑稽的樣子,是那個年代最質樸的畫面。28型加重自行車,被小不點們試騎,別說是坐上座,就是跨上橫樑都是一件極難的事,但這嚇不倒我們,爲了讓自行車動起來,我們先左腳踩上腳蹬,右腳向後用力蹬地推送,使車輪轉動起來向前走,待掌握好平衡後,右腳適時地穿過樑下踩上右腳蹬,套空用力,或上下蹬送,或整圈轉動,漸入遊刃有餘的境地後,上大梁或上車座便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這個畫面中,自然也少不了後面用力扶車助騎的人,那個時候我們便都是這樣學會的騎自行車。那個打麥場就在鐵道的邊上,西大坡將它與村莊連接了起來,我們那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小孩子們,才學會走路就想跑一樣,自行車剛能騎穩,就大着膽子去溜大坡,常就因爲突然間速度過快,而連人帶車一起翻到了路邊的淺溝裏。幾乎每個頑皮的孩子都有過這樣的經歷,於是,那條西大坡就成了我們喜憂參半的所在,想起它,就想起那些學騎車的樂趣以及摔跤的慘痛。

離開家鄉後,再沒有去過村邊的學校、打麥場以及那條西大坡,家鄉還是那個家鄉,只是一切都變了容顏。村南穿崗而過的公路修建時,將曾經溝壑縱橫的面貌徹底揉碎,推挖出的土石被填進了村子的溝裏,沒有了溝的街道,再也不用出門就爬坡了,我家門前也沒了崗,而是與高高的公路遙遙相望。每次回老家時,總會情不自禁地找尋它舊日的影子,但舊貌換新顏,家鄉已變得熟悉而又陌生了。

近幾年來,隨着國家對農政策的改變,鄉村也逐漸向城鎮化靠攏,如雨後春筍般的“美麗鄉村”計劃正在成爲各地的重點建設項目,我的家鄉也不例外。當我在腦海裏努力搜尋兒時的記憶時,呈現於眼前的,卻是一派整潔大氣的新農村街景,整齊劃一的房屋,高大氣派的門樓,一條條寬敞的街道令人心曠神怡。各家的院落裏花草蔬菜濃淡相宜,洗澡間、衛生間設施齊全,房頂上矗立着太陽能熱水器,天然氣管道也已通向各家各戶,家鄉人的生活明顯較過去有了很大改觀。

感受着鄉村的變化,常常就在不知不覺間追憶起曾經來,但無論怎樣搜尋,家鄉都再不是我記憶中的樣子,那些曾經脈絡分明的坡道,消逝在了時光深處。現代文明的腳步已鏗鏘有力地踏過貧窮落後的鄉村,如風一般掃過家鄉的原野,掃平了溝溝壑壑,掃得那些黃土坡漸次隱於日趨興盛的街道和建築,再也看不出往昔的痕跡。

有時我會想,是我記憶裏的家鄉太根深蒂固嗎?不然怎會念念不忘?那些坡道被歲月的風霜化作了縷縷清風,卻依然在我的心頭溫柔駐守,彷彿記憶永遠停留在三十年前,彷彿我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少年。

我們的老宅也已不見了蹤影,用不了多久,一座嶄新的院落就會從這裏拔地而起。房前曾經的崗坡和土地也被如今齊整的房舍和筆直的街道所取代,唯不遠處高高的公路和那條殘存的西大坡南段,還讓人體會到些許坡道的存在,餘下的,無一如昨。

儘管記憶被現實衝撞得遍體鱗傷,我依然願意看到家鄉在如今政策指引下的美好改變,那些坡道珍藏在心底,它們如嵌入靈魂的血脈一樣,與我的生命同在。而家鄉面貌的日新月異,人們幸福指數的不斷攀升,更是我對家鄉寄予的深情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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