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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經過育花苑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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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克斯名曲《回家》低沉悠揚的音調回旋在客廳,那略帶沙啞的曲子形成一種淡淡的憂傷,瀰漫在空氣中,這使家裏的氣氛多少有些壓抑。

回家的路經過育花苑散文

王卓坐在母親住過的牀上暗自垂淚。母親的牀還在,可牀上沒了母親;母親的衣服還在,衣服上的體溫好像還在,可母親不在了;桌子上母親的照片還在,微微張開的嘴巴彷彿在說話,可沒有聲音。母親已經走了很久,她還是無法接受這一事實。她不相信,母親走了;她不願相信,此後自己成了孤兒;她更不能相信,母親是因老年癡呆去世的。

王卓是一中的語文老師,教學能手,從教二十多年,送走了無數學生。有一年她做班主任,高考後,班裏有5個學生被清華北大錄取。當時,這個消息轟動了小城,大家稱她是“高考達人”、“學生的福星”。有的考生家長竟託關係走後門,想把孩子送到她的門下,彷彿只要在王老師班裏,孩子一腳就跨進了清華,就是榆木腦袋也能考上北大。

王老師教學堪稱一絕,那課上的出神入化,聽她上課簡直就是精神享受。“以前我最討厭語文。王老師代我們語文後,我就非常喜歡這門課了,她的課棒極了!”有調皮學生這樣說。

事實的確如此。王卓能把一節語文課“上出花來”,聽她上課,真是享受聽覺和視覺盛宴。 可面對母親的病況,她卻束手無策。

五年前,王卓上課時接到二叔的電話,“你趕緊回來一趟”,電話那頭,二叔的聲音非常焦急。她心理閃過一絲不不祥。

“你媽走丟了。從昨天中午就不見了。現在也沒有找到。”

王卓擔心的事終於出現了。

其實,王卓早就發現了母親的反常,對着她,母親常常喊“他爸”。起初,王卓以爲母親太想念父親,可後來,母親管誰都叫“他爸”。這時,她才知道事情並不是她想的那麼簡單。自父親去世後,母親一個人住在鄉下,無論她和弟弟怎樣勸解怎樣哀求,都不願到城裏跟兒女同住。母親的理由讓她不忍堅持。她說“你爸的魂兒常回家,要是到家了找不到我,咋辦?城裏那麼多樓,那麼多路,那麼多人,你爸肯定不知道你住在哪裏,肯定找不到我”,停了一下,母親聲音又低低的說“況且,要是你爸的魂兒晃盪到你家,還不把女婿嚇一跳。”她也不去兒子家,兒子事兒多,總忙,常不在家,兒媳婦是城裏人,要是婆媳關係處不好,那還不是給兒子添亂。不過,這層理由母親沒說。但王卓知道。

她不再堅持。委託二叔多照看着點。

……

接回母親後,王老師沒課的時候就帶母親去鼓樓廣場走走。她指點着路邊建築說,“回家時,先繞過鼓樓,再經過附小,就到了一中家屬區。”從鼓樓廣場到一中家屬區真的不遠,直線距離也就二百米。可這段路對母親來說,太遠了,遠過從城裏到家裏。她始終不能記住那些標誌性建築的名稱。叮囑的話重複了無數遍,母親都沒有一點反應。每次看到母親無助的眼神,王卓的心都會痛半天。曾經要強的母親如今像個需要照顧的孩子,一下也不能離開女兒。

“回家時,先繞過鼓樓,再經過附小,再經過育花苑,就到了一中家屬區。”牽着母親的手,王卓又反覆告訴母親回家的路線。她希望母親哪天能自己出來走走。

“育花苑”,聽到育花苑三個字,母親喃喃的自語着。扭頭看時,她臉上有一絲喜悅。“是,回家要經過育花苑”。

“回家經過育花苑”,母親終於能說出完整的句子了。這讓王老師非常高興。她猜想,可能是“育花苑”三字讓母親想起了老家的院子,想起了那個春天種滿蔬菜,夏天開滿鮮花,秋天放滿瓜果,冬天鋪滿白雪的大院子。不管怎樣母親有了些許記憶,身體有了些許起色。

我見到老人是在醫院裏。她抓着我的手說“他爸,回家。白衣服。打人。害怕。”看着我狐疑的眼光,王卓告訴我 “我媽把醫生護士叫白衣服。”轉而向母親說“這是前院小林,你還記得嗎?小時候你還想讓她給你當兒媳婦呢。白衣服不打人,他們給你扎針輸液,是幫你治病呢。等你好了,咱就回家。”“唉,這病老是時好時壞的。”

王卓服侍母親盡職盡孝。

可是,無論醫學怎樣發達,無論醫術怎樣高明,無論醫生怎樣盡心,無論兒女怎樣不捨,王嬸還是去了。死亡證明是“姜XX,因阿爾茨海默病入院,醫治無效去世”。

多年之後,我才知道了這拗口的洋名“阿爾茨海默病”就是民間所說的老年癡呆症。

“阿爾茨海默病又叫老年性癡呆,是一種中樞神經系統疾病,起病隱匿,病情呈緩慢進行性。臨牀上以記憶障礙、失語、失用、失認、視空間技能損害、執行功能障礙以及人格和行爲改變等全面性癡呆表現爲特徵。病因迄今未明。”醫書上這樣解釋這種可怕的病症。

近年來,新聞聯播中常能聽到對於這病的報道。比如:12月15日下午,浙江省中醫院舉辦“認識老年癡呆—阿爾茨海默病”科普講座;比如:12月13日,全國“阿爾茨海默病防治科學人物獎頒獎大會”在北京舉行;比如:12月1日,中1新網報道“中澳科學家聯手發現治療阿爾茨海默病新靶點”;比如:2014年10月29日,上海楊浦區“黃腕帶”開始發放。這些新聞,一方面說明醫療系統加大了治療、研究力度,另一方面,說明罹患這種疾病的人員呈上升趨勢。

“黃腕帶”也叫“黃手環”,是一種戴在手腕上的聯繫工具,腕帶裏記錄着佩戴人的家庭住址、家人聯繫電話,即使佩戴者語言不通地理位置不熟,只要有它,就可以在他人幫助下,找到回家的路。

去年,聽到“黃腕帶”這個報道時,陶亮忽然抓着妻子的手嚎啕大哭,“我怎麼就想不到給媽帶個黃腕帶呢”。陶亮母親是在他給鄰居送東西時離開家的,而這一走,竟與家人陰陽兩隔。平時,陶亮上班,會反鎖家門,下班後再帶母親出去遛彎。那天下班早,他捎回了鄰居的牛奶,送去時,稍稍聊了一下。

沒有鎖門。

半小時後回家,母親不見了。

……

見到母親是第二天中午,在殯儀館。她手裏拿着兩個餅子。

陶亮的喪母之痛、陶亮的懊悔自責無法言說。

“我爲什麼不鎖門”,“我幹嘛要說晚上吃餅子”,他撕扯着頭髮嚎啕,把頭使勁的在牆上撞着。鄰居滿臉愧疚的陪着他。

直到現在,他還搞不清楚,母親怎麼就走到離家很遠的酒店,怎麼就從後門上了樓梯,出現了什麼情況倒在樓梯拐角。母親走了,兒子的疑問也成爲永遠無法解開的謎團,這讓陶亮一想起來,就忍不住傷心。

“要是早給母親帶個腕帶,寫上家庭地址、我的電話,也許就不會有意外”。陶亮經常這樣說,像祥林嫂說“我真傻,真的”。

子欲孝而親不在,這種遺憾無論怎樣都無法彌補。王卓、陶亮的喪母之痛不是勸解能夠緩減的.,也許只有時間的流失才能慢慢平復他們心靈的傷痛。

一項調查研究顯示,阿爾茨海默病已經成爲世界性疑難病症,患者中女性遠遠多於男性,更讓人揪心的是病人年齡出現了小齡化趨勢。

葛老師就是這羣病人中年齡較小的一個,只有68歲。她是我同事,學校退休會計。年輕時的葛老師,腦子簡直就是電腦。對於數字,有過目不忘的記憶神功,不管數字有多大有多少,是加減還是乘除,你這裏剛剛報出數字,她那裏就說出了答案,而且很少出錯。那時大家尊她爲“神算子”。可現在,葛老師不但不認識數字,連兒女也不認識了,回家的路更是常常忘記。聽說,好幾次都是別人把繞圈子找路的她送回家。

見到她時,我暗暗吃了一驚:葛老師目光呆滯,神情暗淡,眼睛空洞洞的看着灰濛濛的天空。她老伴告訴她,“小張看你來了,問你好呢,你還記得她嗎?她原來住咱隔壁。”葛老師看着我,就那樣目不轉睛直瞪瞪的,眼睛一眨不眨。我不知道她此刻想些什麼,或者不想些什麼。

“你問問她,看她認識你嗎?”有人提議,他要驗證一下葛老太的認知能力,以此坐實他告訴我的“葛老太得了老年癡呆”是真的。我不忍,轉身走開。心想,病人得病已然無助,病魔傷害已然無奈,家人照顧已然疲憊,兒女應付已然不暇,我幹嘛要傷口撒鹽,雪上加霜,我幹嘛要證實她真有其病,我幹嘛非得讓她家人直面事實,再次難堪。我真不忍,大步走開。

據說美國樂曲家肯尼·基(Kenny.G)因女友棄他而去,創作了《回家》名曲,吹奏整整10年後,女友終於回到了他的身邊;據說當年海灣戰爭時,美軍駐地的牆上巡邏車上,隨處可見“回家的路,經過巴格達”的標語,在這口號鼓舞下,美國兵士氣大振,很快便結束戰爭,經過巴格達,順利回家了;據說全球目前有4750萬個老年癡呆病患者,每隔57秒就有老年癡呆患者就診;據說南加州15歲華裔少年肯尼斯(kenneth)自主研發製作了防出走傳感器,一年時間裏,成功阻止了得老年癡呆病爺爺的900次出走。

毫無疑問,肯尼·基是幸福的,雖然間隔了十年時間,在他執着演奏下,女友終於回到了身邊,回到了他們溫暖的家;美軍士兵是幸福的,從伊拉克到美國,雖然路途遙遠,但他們還是戰勝敵人結束戰鬥,回到祖國,回到了溫暖的家;肯尼斯的爺爺是幸福的,孫子製作的傳感器使他再也沒有走丟過,再也沒有找不到回家的路。

是的,回家的路經過巴格達,回家的路經過育花苑,回家的路可以經過不同城市不同建築,可在這條或長或短的回家路上,有人平安到家,有人找不到家,有人在路上永遠迷失了方向走丟了自己。

王卓還是常常聽着《回家》的薩克斯,感傷的坐在牀上看着母親的照片發呆;陶亮還是要說“我怎麼就不知道給媽帶個黃腕帶”,葛老太還是不太認識人,時間的腳步還是不疾不徐一步步向前。朋友,倘若路遇獨自行走的“黃腕帶”,請看見的你我他一定幫扶一把,因爲他們迷失了家的方向,只有您的善舉才能送他們回家;朋友,倘若路遇孤身老人目光呆滯行動遲緩,請看見的你我他一定幫扶一把,也許他是不知如何回家,他們需要藉助您的援手,才能平安到家。

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那些養育了我們的人,有一天也會變老變遲鈍,才知道他們也會需要一雙能握住他們的雙手。既然這樣,那就讓我們伸出自己的雙手,攙扶着他們,陪他們走過最後的歲月,讓他們的生活更美好,讓他們的生命更有尊嚴。

祈禱天下父母無病!祈禱天下兒女無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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