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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條路,通往人的內心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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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條路,通往人的內心散文

我像每一個尋常片段一樣,走進了阿合提爾特克村。

這個遙遠的村莊,我飛了一個半小時,又車行五個多小時,一路顛簸,才抵達。

疲憊的我,目光掠過新疆阿合奇縣這座村莊的時候,大片黃色的泥土,小片綠色的樹木,是這個山村的顏色。

沿着彎曲的村道,探訪村民的家。路上偶爾碰見的女人,想不到,都穿鮮豔裙裾,老遠就從這個村莊黯淡的色彩裏顯現出來。

此刻,我們路的前方,一個女子穿着鮮紅的連衣裙,遠遠地出現了,向我們走來。她的紅裙子質樸而耀人眼目,我離得老遠就使勁盯着她看,她也看着我,有些羞赧地撲閃着眼睛,及至擦肩而過,我衝她笑了笑,她也衝我面露笑意。單調的村子裏,她的紅衣裙,像一團火苗,跳動着。一定也像一個不滅的希望,燃在她的心裏吧?那紅色,注入我心,我忽然感覺腳步有了力量。

沿着這條道路,我們走進一戶人家,這位孤寡老媽媽,撫養着一對孫男孫女。可以想見,家裏沒有一個勞動力可以在土地上有力地刨食,生活會是怎樣的光景。

令我有些想不到的是,老媽媽穿的花衣裙,竟然是鮮綠底子點綴粉紅大花朵,色澤悅人眼目,正好映襯她那張溢滿歡樂的臉龐;垂下來的兩根辮子,又使她添了些動人的風情;近看,衣裙上其實粘了土和斑斑點點的油污。但這絲毫不減衣裙的美麗。我們以爲老媽媽會滿面愁容,其實她一直爽朗地笑着,即便是訴說家裏的生活困窘。生活的重壓,對她而言早已習以爲常,也終究會過去。她的臉上滿是皺褶,好看的裙色卻壓低了那些皺褶,而將一種明朗的神采飛揚了起來。

十來歲的孫女出來了,很瘦小,穿着碎花裙子,梳着一對小辮,懷抱一隻瘦小可人的小狸貓,她的奶奶訴說的時候,她一直出神地逗弄懷裏的小貓崽,一臉安寧,彷彿這生活的困境與她家並無干係。我猜想,一定是祖母的心態薰陶了小女孩。

老媽媽說笑着,我被那笑容感染了,一種明快、達觀的光亮,也照在我身上。

我又走進另一戶人家,他們的家,聽說是村子裏最後一個泥巴屋。泥巴糊成的房子,只一間,四周無窗戶,頭頂上開了一個小天窗。住了幾十年的'老房子,到處都被煙塵薰染,但主人的大炕上卻鋪着紅花毯,雖然廉價,卻標明瞭居住者的態度;一個木碗櫃也用紅花布裝飾起來,家裏的老媽媽同樣穿着大花朵的裙子,一起將這個家的基調提到一個高度上。

接着,我來到了距離這個村子近千公里的另一座村莊——阿圖什市園藝場村。我遇見的村民依力木汗·毛拉孜,種菜的時候喜歡唱歌、寫詩。見我驚奇,她的大眼睛撲閃着,面露羞澀。她覺得種菜與唱歌和寫詩,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沒什麼可大驚小怪啊,不都是生活的一部分嗎?當她在地裏幹活,看到那一大片菜苗綠綠的,她的情緒變得高昂,她就會情不自禁地唱起歌來。看見那些土豆花、茄子花,開得那麼美,一股熱情直抵心口,她也會提筆寫幾句詩歌。雖然今年種菜的收入比去年少,那又有什麼關係呢?明年說不定就又賺回來了。每天的日子,她安排得有滋有味:早上,先去放羊,讓她的十二隻羊從七點溜達到九點鐘,羊吃飽了,進圈了,她再去地裏種菜,日頭開始火辣的時候,她就躲進陰涼的家裏,做飯吃,香甜地睡一覺,到下午六點,天氣變得涼爽了,她也蓄足了精神,去地裏繼續幹活,九點鐘天黑了以後,回家休息。想吃肉了,就宰一隻羊,想吃菜了,地裏什麼菜都有。日子就這麼如流水般推動着她,她的心境也隨着這流水般的日子坦然,快樂。

她的詩歌是用維吾爾文寫的,她沒法翻譯成漢語給我們聽,但是,我還是被她,這個愛寫詩、愛唱歌的農民,迷住了。一個人的生活過成這個樣子,物質的、精神的,都有了,不就是一種理想人生嗎?

在這些村落裏走,有一些光亮閃現,照進人的心裏。

人生中總是會有一種共鳴,發生在心和心之間。

那是一條看不見的路,通往人的內心。

第一次走進我的南疆親戚的院子,還是寥落的春天,光禿禿的樹枝上,竟有幾隻葫蘆搖曳着,生髮出一縷縷詩意,隨着微微的風,倏地鑽進我的心。

素昧平生的人之間,忽然間鋪就了一條通道。

透過搖曳的葫蘆,我望見了尋求詩意的心靈,也在這個村莊裏棲居。

第二次走進親戚的院落,是在初夏,熱午,陽光已有些滋啦啦地響,那些樹,已是佩滿濃密的葉,鬱鬱蔥蔥已轉瞬替代了上一季的單薄寥落;那幾個葫蘆呢?我靠近細瞧,那些隱匿在葉子裏的葫蘆猶在,依然發散着說不出的意蘊。

在伽師縣江巴孜鄉尕勒村,再度走進這戶人家,小土屋,有濃綠的果園,飄逸的葫蘆,棕黃的籬笆,彌散出一縷縷令人心襟搖盪的氣息。小小的屋子,用白色的蕾絲圍了一圈,小小的窗戶也掛着扣了一隻漂亮花結的紗簾,讓整個小屋充盈了一種浪漫情調。與門相對的正面牆上,赫然貼着一張報紙,刊載了我的文章《有了親戚,南疆鄉村不嫌遠》,維吾爾文,他們讀了又讀。報紙上我和親戚的合影很顯眼。旁邊有一隻心形的紙籤,寫着稚氣的漢字:媽媽母親節快樂。是家裏的小女兒給母親的賀卡。

是啊,家,即使破舊,也擋不住心裏的美好汩汩地流出。

我對這一戶人家的喜愛之情,也又一次冒出來,變得更濃了。

那天正午,在6月已開始發燙的陽光裏,我喝一口女主人倒的熱茶,那是特意放了糖的,甜絲絲的。

我又看見阿布來提黑黑的眼睛,看見他妻子吾尼其古麗蘋果一樣的笑臉,看見頗具南疆風味的精瘦的大叔——阿布來提的父親,也補了上一次的缺失:見到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小女兒初次見我,蹦跳着跑過來送給我兩朵玫瑰花,我也歡喜地將她抱起來走了一段路,直到體力不支;小兒子略大,一副沉思神情。他們與家裏的貓咪一起,圍攏在我身邊,手裏一直抱着我送給他們的新衣服,不捨放下。

親戚也在向我表達心意:一點核桃,是果園裏結的;一點修長的蜜棗,是他們愛吃的;一塊白色毛巾綴着蕾絲邊,讓這塊尋常毛巾變得可愛而浪漫。一看見它,眼前就浮現出親戚家裏那些婆娑的白色蕾絲。嗯,女主人有着和我一樣的蕾絲情結。毛巾上有一行我看不懂的維吾爾文,我猜一定是美好的祝福。

我和親戚二次重逢,一種美好的情愫飛揚起來,在院子裏繚繞,在空氣裏發酵,在我們相視的眼神裏閃出光亮。

有一種情感,就這麼抵達心裏。

7月6日,常春藤已經發出了很多根鬚,我給閨蜜打電話,讓她拿去種。她在電話裏格格地笑着,雖然昨天晚上她是清晨五點多下班,前天晚上她甚至是八點多天大亮了才下班,夜班的辛苦,卻並沒有從她的聲音裏投射出來。她整個人依舊是明朗的,一如從前。

忽然她說:“你現在好嗎?前幾天我夢見你了,穿着藍花衣服,紅花裙子,一個人坐在湖邊,很傷感的樣子……”

我的眼淚嘩地流了出來,人間的關愛從電話那一頭涌動過來,流進我心。她並不因孩子小、上夜班這些負累而沮喪,她說她調整過來了,也發現夜班裏有許多學問可以學……她的聲音明快,能感覺到她渾身充滿了鬥志。我忽然也受到了感染。不管前方等待我們的是什麼,生命裏終不能少了這種鬥志。

人間總是會有溫暖,從另一端,忽然涌流而來。

7月15日,一個週六,暑熱忽然消散,清涼的風徐徐地吹,我們還不及迴應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幸福就透皮入骨,擁抱了我們。是的,必須稱作倖福,從這夜晚都變得像蒸鍋一樣的熱浪裏,忽然進入了多一分涼嫌冷少一分涼嫌熱的天氣裏,有點彷彿做夢。就在這個舒服的早晨,一個問候從QQ“叮咚”傳來:

“好久好久沒聊了啊,親,你好嗎?”

我一看見,心裏的花朵忽然間就開放了:“耶,親愛的,我一直想你呢!”

這是我幾年前採訪認識的舞蹈演員古麗戈娜,在團裏是最美麗的領舞者,雖爲舞蹈尖子,卻並不驕傲,總是平和待人。當她以純正的漢語與我聊天,綻開花朵一樣的笑靨,在那個舉目都是陌生人的採訪期間,我的孤單就被她自然而然地填滿。和令人驚豔的她在一起,我就像醜小鴨,然而,相互喜歡是天然的,偶爾去團裏見到她,她歡喜地與我擁抱,貼臉,那麼自然親切。再後來,我的工作方向有調整,更多地轉向鄉村。忙碌的時光裏,我們沒了音訊。

如今,她忽然在QQ“冒泡”,將我的思念勾了出來。人間有一種情意就是如此,不會因空間的距離而有所改變,它一直存放着,指向同一個方向,一朝啓封,越發甘醇。

我們相約要在忙過這一段時日後,相見。

看照片,她依舊那麼美麗,七八年的時光裏,她一定堅持不懈地磨琢自己,練功,節食,努力甩掉怠惰的羈絆,讓自己依然可以輕盈跳躍、旋轉,在舞臺上綻放美麗。

這是她的美麗人生。她的保持,也在激勵我保持——保持一種向上的姿態,握住那美麗。彷彿一顆星與另一顆星,即便遙遠,卻相互照亮。

總有一條路通往人的內心,即使相隔兩地,一方呼喚,必有另一方應答。

那是一顆心與另一顆心之間的共鳴,當琴瑟和鳴,必有美妙的樂聲,裊裊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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