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之史部史記

秦紀三 起昭陽大荒落,盡閼逢敦牂,凡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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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世皇帝下

秦紀三 起昭陽大荒落,盡閼逢敦牂,凡二年

二年癸巳,公元前二零八年

冬,十月,泗川監平將兵圍沛公於豐,沛公出與戰,破之,令雍齒守豐。十一月,沛公引兵之薛。泗川守壯兵敗於薛,走至戚,沛公左司馬得殺之。

周章出關,止屯曹陽,二月餘,章邯追敗之。復走澠池,十餘日,章邯擊,大破之。周文自刎,軍遂不戰。

吳叔圍滎陽,李由爲三川守,守滎陽,叔弗能下。楚將軍田臧等相與謀曰:"周章軍已破矣,秦兵旦暮至。我圍滎陽城弗能下,秦兵至,必大敗,不如少遺兵守滎陽,悉精兵迎秦軍。今假王驕,不知兵權,不足與計事,恐敗。"因相與矯王令以誅吳叔,獻其首於陳王。陳王使使賜田臧楚令尹印,使爲上將。

田臧乃使諸將李歸等守滎陽,自以精兵西迎秦軍於敖倉,與戰。田臧死,軍破。章邯進兵擊李歸等滎陽下,破之,李歸等死。陽城人鄧說將兵居郯,章邯別將擊破之。銍人伍逢將兵居許,章邯擊破之。兩軍皆散,走陳,陳王誅鄧說。二世數誚讓李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盜如此!"李斯恐懼,重爵祿,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以書對曰:"夫賢主者,必能行督責之術者也。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爲桎梏'者,無他焉,不能督責,而顧以其身勞於天下之民,若堯、禹然,故謂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韓之明術,行督責之道,專以天下自適也;而徒務苦形勞神,以身徇百姓,則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貴哉!故明主能行督責之術以獨斷於上,則權不在臣下,然後能滅仁義之塗,絕諫說之辯,犖然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如此,羣臣、百姓救過不給,何變之敢圖!"二世說,於是行督責益嚴,稅民深者爲明吏,殺人衆者爲忠臣,刑者相半於道,而死人日成積於市,秦民益駭懼思亂。

趙李良已定常山,還報趙王。趙王復使良略太原。至石邑,秦兵塞井陘,未能前。秦將詐爲二世書以招良。良得書未信,還之邯鄲,益請兵。未至,道逢趙王姊出飲,從百餘騎,良望見,以爲王,伏謁道旁。王姊醉,不知其將,使騎謝李良。李良素貴,起,慚其從官。從官有一人曰:"天下畔秦,能者先立。且趙王素出將軍下,今女兒乃不爲將軍下車,請追殺之!"李良已得秦書,固欲反趙,未決,因此怒,遣人追殺王姊,因將其兵襲邯鄲。邯鄲不知,竟殺趙王、邵騷。趙人多爲張耳、陳餘耳目者,以故二人獨得脫。

陳人秦嘉、符離人朱雞石等起兵,圍東海守於郯。陳王聞之,使武平君畔爲將軍,監郯下軍。秦嘉不受命,自立爲大司馬,惡屬武平君,告軍吏曰:"武平君年少,不知兵事,勿聽!"因矯以王命殺武平君畔。

二世益遣長史司馬欣、董翳佐章邯擊盜。章邯已破伍逢,擊陳柱國房君,殺之。又進擊陳西張賀軍。陳王出監戰。張賀死。

臘月,陳王之汝陰,還,至下城父,其御莊賈殺陳王以降。初,陳涉既爲王,其故人皆往依之。妻之父亦往焉,陳王以衆賓待之,長揖不拜。妻之父怒曰:"怙亂僣號,而傲長者,不能久矣!"不辭而去。陳王跪謝,遂不爲顧。客出入愈益發舒,言陳王故情。或說陳王曰:"客愚無知,顓妄言,輕威。"陳王斬之。諸故人皆自引去,由是無親陳王者。陳王以朱防爲中正,胡武爲司過,主司羣臣。諸將徇地至,令之不是,輒系而罪之。以苛察爲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輒自治之。諸將以其故不親附,此其所以敗也。

陳王故涓人將軍呂臣爲蒼頭軍,起新陽,攻陳,下之,殺莊賈,復以陳爲楚。葬陳王於碭,諡曰隱王。

初,陳王令銍人宋留將兵定南陽,入武關。留已徇南陽,聞陳王死,南陽復爲秦,宋留以軍降,二世車裂留以徇。

魏周市將兵略地豐、沛,使人招雍齒。雍齒雅不欲屬沛公,即以豐降魏。沛公攻之,不克。

趙張耳、陳餘收其散兵,得數萬人,擊李良。良敗,走歸章邯。

客有說耳、餘曰:"兩君羈旅,而欲附趙,難可獨立。立趙後,輔以誼,可就功。"乃求得趙歇。春,正月,耳、餘立歇爲趙王,居信都。

東陽寧君、秦嘉聞陳王軍敗,乃立景駒爲楚王,引兵之方與,欲擊秦軍定陶下;使公孫慶使齊,欲與之併力俱進。齊王曰:"陳王戰敗,不知其死生,楚安得不請而立王!"公孫慶曰:"齊不請楚而立王,楚何故請齊而立王!且楚首事,當令於天下。"田儋殺公孫慶。

秦左、右校復攻陳,下之。呂將軍走,徼兵復聚,與番盜黥布相遇,攻擊秦左、右校,破之青波,復以陳爲楚。

黥布者,六人也,姓英氏,坐法黥,以刑徒論輸驪山。驪山之徒數十萬人,布皆與其徒長豪傑交通,乃率其曹耦,亡之江中爲羣盜。番陽令吳芮,甚得江湖間心,號曰番君。布往見之,其衆已數千人。番君乃以女妻之,使將其兵擊秦。

楚王景駒在留,沛公往從之。張良亦聚少年百餘人,欲往從景駒,道遇沛公,遂屬焉。沛公拜良爲廄將。良數以太公兵法說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爲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公殆天授!"故遂從不去。沛公與良俱見景駒,欲請兵以攻豐。時章邯司馬屍二將兵北定楚地,屠相,至碭。東陽寧君、沛公引兵西,戰蕭西,不利,還,收兵聚留。二月,攻碭,三日,拔之。收碭兵得六千人,與故合九千人。三月,攻下邑,拔之。還擊豐,不下。

廣陵人召平爲陳王徇廣陵,未下。聞陳王敗走,章邯且至,乃渡江,矯陳王令,拜項梁爲楚上柱國,曰:"江東已定,急引兵西擊秦!"樑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聞陳嬰已下東陽,使使欲與連和俱西。陳嬰者,故東陽令史,居縣中,素信謹,稱爲長者。東陽少年殺其令,相聚得二萬人,欲立嬰爲王。嬰母謂嬰曰:"自我爲汝家婦,未嘗聞汝先世之有貴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屬。事成,猶得封侯;事敗,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嬰乃不敢爲王,謂其軍吏曰:"項氏世世將家,有名於楚,今欲舉大事,將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其衆從之,乃以兵屬樑。

英布既破秦軍,引兵而東;聞項梁西渡淮,布與蒲將軍皆以其兵屬焉。項梁衆凡六七萬人,軍下邳。

景駒、秦嘉軍彭城東,欲以距樑。樑謂軍吏曰:"陳王先首事,戰不利,未聞所在。今秦嘉倍陳王而立景駒,逆無道!"乃進兵擊秦嘉,秦嘉軍敗走。追之,至胡陵,嘉還戰。一日,嘉死,軍降;景駒走死樑地。

樑已並秦嘉軍,軍胡陵,將引軍而西。章邯軍至慄,項梁使別將朱雞石、餘樊君與戰。餘樊君死,朱雞石軍敗,亡走胡陵。樑乃引兵入薛,誅朱雞石。

沛公從騎百餘往見樑,樑與沛公卒五千人,五大夫將十人。沛公還,引兵攻豐,拔之。雍齒奔魏。

項梁使項羽別攻襄城,襄城堅守不下;已拔,皆坑之,還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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