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無情卻有情的散文

工作十幾年來，潛心教學與家庭，把念中文系的一點底子差點丟光了。想想高中補習時，偷偷躲在被窩裏看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達到了癡迷的境界，連考大學都忘了。那種樂趣覺得比上大學還幸福，也算給苦澀的高中生活添了一筆綠意。

後來上了大學，與自己喜歡的中文結緣，在老師的指導下開始如飢似渴的閱讀。我慶幸自己又可以與中外名著交朋友了，現在不是偷偷看，而是正大光明地看了。我知道了莫言、王安憶、韓少功、阿來等作家，不知不覺，三年過去，龐大的閱讀量奠定了我的文學功底。離開象牙塔，迴歸社會，我日漸與書籍脫離，更多的是鑽研教法、學法。怎樣才能提高學生的成績是我最關心的問題，十餘年，我成長爲一名成熟的語文老師。

近幾年網絡的迅速發展，其對文化的傳播令人咋舌。從網上我接觸到外面的世界，發現了許多和我一樣愛好文學、愛寫作的人。我才發覺自己讀的書太少了，少得可憐！學校的圖書館有許多藏書，可是忙於工作幾乎無暇顧及。現在我得牢記魯迅先生的名言：“時間就像海綿裏的水，只要擠還是有的。”我把自己的興趣愛好重新定位爲閱讀，除了網上閱讀，開始紙質閱讀。

向名家學習，向身邊人學習，是我努力要做的。同事向我借了一本天水作家王選的小說集《那些被光照亮的陌生人》，原以爲本土作家名氣不大，可能寫不出像那些名家一樣的作品來。但懷着好奇心，我一翻開就被他獨特有韻味的語言，曲折生動、出乎意料的故事情節吸引住了。第一次知道了王選，1987年生，青年作家、詩人、媒體人，甘肅天水人。曾是電視臺記者，畢業後一直住在城中村，長達七年之久。第三屆《人民文學》新人獎、首屆華語青年作家獎獲得者。《環球人物》244期新聞人物。已出版《南城根：一箇中國城中村的背影》。看來他年紀輕輕就獲得如此殊榮，真是後生可畏。我爲天水有這樣一位青年才俊而驕傲。

《那些被光照亮的陌生人》用三十個故事，講述了城市化激流中，老城中的芸芸衆生，和他們被挾裹、被遮蔽、被遺忘、被拆遷掉的底層市井生活。這些故事，或悲，或喜，或溫暖，或殘酷，或清淡，或激烈……看似庸常，卻滿含溫度，真實刻骨。他們借居、生活、死亡，他們整日包裹在雞毛蒜皮、針頭線腦、悲歡離合裏，卑微、善良、清貧。他們在歲月的晚風中漸漸泛白，在光陰的溝壑裏慢慢暗淡，但他們堅韌地活着，他們興高采烈地，過着一成不變的生活，活出了真正的人間故事和流年冷暖。他們是一粒粒鹽，平凡，瑣碎，而又飽含滋味，身懷微光。

讀完這些故事，我感到這一個個鮮活的人物就在我們身邊。有些小說純粹遠離現實，與我們遙不可及，但這本小說卻是如此接近普通人的靈魂。讀完不禁感嘆：“太真實了！”是呀，像《棄嬰記》中描寫的，主人公上學時不好好唸書，早戀逃學，最終沒有完成學業。被父母趕出家門，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過早地走向社會，靠打工度日，正式過上了“小倆口”的生活。懷孕幾次，最後醫生不敢再做手術了，倆人極不情願地接受現實，迎接小生命的誕生。可多一張嘴多了許多煩惱，孩子出生後不久，媽媽因不想承擔責任，偷偷地跑了。他只能一個人不上班照顧這個“包袱”，生活亂成一團糟，苦不堪言。再不扔掉這個“包袱”，他將徹底崩潰，思前想後，決定把孩子送人。計劃周密地進行着，總算在醫院大門口看到一位打掃衛生的大媽，他藉口上廁所央求大媽抱孩子。然後逃之夭夭，回家倒頭大睡一天，總算扔掉了一個對他來說像泡泡糖一樣的'“包袱”。整個過程看得人驚心動魄，心裏爲孩子捏着一把汗。那孩子恰巧有了好歸宿，那位大媽因兒媳不生育正發愁呢，高高興興地把“孫子”抱回老家了。原以爲故事就這樣結束，可歐?亨利筆下的情節卻在這裏出現了，就在他心安理得地準備開始新生活時，他的母親出現了。說父親病危想見孫子最後一面，並且答應撫養孫子。這令人啼笑皆非的結局讓人心生酸意，可憐的孩子啊，你的父母造的什麼孽呀？

這些生活在南關社會底層的貧民，大多面臨着買房的困難。道出了中國人面臨的嚴峻現實，如《房事》中的李敢與念青，倆人爲了能有一套二手房結婚，不惜出下策，設計謀騙補鞋男人的三千元。交了房錢後，再次意外地相遇，得知此人竟和他們是親戚，那三千元是給兒子安假肢的錢。結局同樣出人意料，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懸念就留給讀者去想像、思考了，突現“人做事，天在看，惡有惡報”的主旨。小說直擊社會現實，是無情的社會把人逼上絕路，爲了買房，不惜賣頭髮、訛人，這就是逼良爲娼的現狀。

另比如《白薔薇》，作家用詩一般的語言極盡讚美院子裏的薔薇花，同時在讚美那個叫做“薔薇”的姑娘。她很年輕但經歷複雜曲折，在北京打工時讓人騙過，回家後又在酒樓上班，結識光頭老闆上當，當青春被肆意地揮霍後，她失去了人性中最美好的東西。但她沒有失去純真，當她愛上同院租住的賣關東煮的小夥後，並且把她女性最美好的情感與身體奉獻給他，她渴望嫁給他。卻遭到他們一家人無情地拋棄，落得個傷痕累累的下場，最後只能被送進精神病院。讀完令人唏噓不已，可憐的女孩，到底是誰害了你？我想起了老舍的《駱駝祥子》，那祥子不就是眼前的白薔薇嗎？

王選的小說用心用情用血淚，將一個個小人物的命運展現在讀者面前。他們就是人生，他們就代表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