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和的散文

老家一位族中長輩去世，母親回去弔唁。和老人的兩個兒子寒暄過後，母親發現：老人的長子兩口子不在。母親皺了皺眉頭，問起此事。老二和老三恨恨地說：“不去理那兩個不要臉的，反正到時丟人的也不是我們，村裏人都會笑話他們！”

老人在世時性格開朗，做事雷厲風行，老大偏是一個蔫人，脾氣也倔，老人始終看不上這個兒子，無論小時買什麼好吃的,還是大了找工作頂班，老大統統沒戲。老大兩口子始終對老人心懷怨言，經常摩擦不斷。老人前些年又找了一個後老伴，比老大才大兩歲，老大拼死不同意，爺兩個鬧得很僵，聲言對老人“活不養，死不葬”。老人的二兒子在外地上班，三兒子一直伺候老人到最後。老二、老三也一直對老大不滿，但到了現在，也想和大哥一起送老人最後一程。剛開始是老二老三登門拜訪，商量如何辦喪事，被直接趕了出來，聲稱和老人沒有任何關係，別想叫自己出一分錢，別想叫自己掉一滴眼淚；然後是族內的長輩，和老大兩口子說了許多好話，央求他們多想想老人的好處，老大兩口子倒了一番苦水，訴說着老人許多的不通情理，對自己不參加葬禮有一火車理由，言語之中無論如何也不參加；最後是村幹部嚴厲地批評了老大兩口子不顧大局的做法，沒出三句就被罵了出來。母親聽了這些，自忖兩家以前一直關係不錯，決定自己去試一下，但並沒有向其他人打什麼包票。

母親來到老大家屋裏時，一眼瞥見了炕頭上放着的兩身孝服，心裏就有了底。卻並沒有直接進入主題，而是關心起前些日子聽說老大的女兒生病的情況。老大兩口子倒是非常熱情，和母親聊了一會母親進城以後的生活，母親便正色說：“我這次是專門來給老爺子弔唁來的。”老大媳婦臉色有些難看：“這老爺子，臨死也沒給人留好念想！”老大卻是眼淚唰地流了下來。母親嘆道：“嗨，事情已經到這份上了，畢竟是你們的父親，不論以前如何，人都沒了，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去見見老人家了。”老大說：“想想他原來對我們的樣子，很憋屈。”母親拉過老大媳婦的手：“老爺子歲數大了，有時處理事不太圓滿，只不過是不想給你們添亂，找一個人照顧自己。拋開我是你們的長輩不說，畢竟兩家原來關係不錯，不想讓別人看你家笑話，如果你們肯聽我一句，還是去看看吧，畢竟是你家的事，我也不想多說。”老大說：“想想老爺子年輕的時候也確實不容易，我們也很想去看看，但兄弟之間鬧得那麼僵，他們佔盡了老爺子的'好處，想想就生氣。”母親說：“這就是你不對了，老爺子雖說以前上班，但供養你們哥三個，也不可能做到絕對公平，誰都是儘量幫扶最弱的一個，誰都從心裏喜歡能讓自己歡心的人。你們爺兩個脾氣不對，你是老大，也應該比別人多承擔一些東西，你自己也快六十歲了，兒子都結婚了，就給孩子做一個樣子吧。”老大說：“不瞞嬸子說，剛開始有點想不通，說了一些氣話，但他們哥倆來的時候態度也不好，還叫了外人來找我們，還是一副教訓人的樣子，我們已經把難聽的話說出去了，也就是嬸子來了，我和您說說，就怕現在如果去了，他們會不給我好臉色。”母親見有轉機，拍拍老大肩膀說：“這就對了，他們哥倆我去說，因爲這事鬧意見，別人笑話他們，很多人都在看着你們怎麼做，你是老大，該出頭的時候不要叫別人笑話。”兩口子互相看了一眼，沉吟一會，媳婦說：“就聽嬸子的吧，大老遠趕來爲我們說和，也只有嬸子爲我們考慮……”母親笑了：“那就收拾收拾快去吧。”

又來到辦喪事的地方，母親把老二、老三叫到一起：“人我給你們叫來了，誰也不許說用不着的，一切事情以後再說，把老爺子的喪事辦好，全村人都會高看你們。”一家人感謝地答應着。

喪事辦得很順利，弟兄三個也從此打開了心結。聽母親回來說起此事，我心裏對母親產生了一種崇敬。如果說，自己的母親愛孩子是一種人生命本能，孩子孝敬父母是一種道德底線，那麼，愛自己的鄉鄰，努力爲別人做事就是一種至高大愛，母親用自己平日的言行獲得了老爺子一家的信任，用一種責任感換取了老大一家的貼心，用一種獨到的情感促成了事情的圓滿解決。這就是母親，一位普通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