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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村莊留住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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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村莊留住,只少在記憶裏留住。故鄉,請記住我的挽留和深情,走得慢點,再慢點。

且把村莊留住散文

昨天,驟風后,落了一些雨,剛剛溼了地面,適可而止似的停了。天總是陰鬱很久,飄幾顆似有似無的雨點,之後,突變轉晴。近幾日來,總是這樣的天。午後,明明陰透的天,且在六月天冷嗖嗖的。太陽彷彿生氣了似的沖霄而出,陰雲很快散開,那些環繞在太陽周圍的雲諂媚似的嬌柔,沐浴着陽光,也就有了美麗的霞光。

我們去了鄉村“魚夫山寨”,主人非常有經營頭腦,幾池黃色或黑色的虹鱒魚密密麻麻地簇擁在一起,向着一個方向。池上有一個晃動的吊橋,也有木製亭臺。地方不大,卻井然有序。門口有一個古老的我小時候見到的牛車木輪,在夕陽裏泛着光,作爲一種裝飾,古樸而有年代感,於我更是親切。很早有人結婚,就是這樣三輛牛車娶新媳婦進門的。我的父母、伯伯嬸嬸們幾乎都是用這樣的牛車完成了他們人生的一件大事。進門不遠處,支着一個碾子,上面傘樣的草頂。一下子讓我回到了久遠的年代,記憶裏清晰地閃現兒時碾米的場景。那時全村就一個碾子,而所有的五穀雜糧都要靠碾子加工。穀子碾成米,用簸箕去糠。祖母要準備碾米時,前一天要把碾杆缷下來拿回家,免得稍晚一點,就讓人給佔了。碾米若多,祖母會向隊長申請要個拉碾子的'驢。若只是碾點青棵榛子,祖母會叫上我們一起去推碾子。如今,那個碾子早已不知去了哪裏?如我的祖父母和父親一樣去了我們再也見不到的地方。時光就這樣帶走了曾經,只留下一些古老的物件,鐫刻着一個時代的記憶。

往裏走,建着一些雞舍,鐵網筐着,內有小木舍。養着五六隻孔雀,一隻白色的火雞,疙瘩雞、土雞、鴿子,中間也用鐵網隔開,這些動物們相互爲鄰,又互不干擾。兩隻孔雀棲息在樹上,另外幾隻四下裏尋食吃。一隻孔雀剛剛開屏,我還沒有來得急拍張照,不知受了什麼驚嚇,跑一邊去了。而那隻火雞卻一直開屏似的展開羽毛。還有兩隻小兔子。它們悠然地居住在這安適的窩棚裏,過着愜意的生活。孰不知雞、鴿子、兔子和池裏的魚,隨時都有被宰殺的可能。我們就是奔着這些美食來的。

後邊的地裏種着茄子、辣椒、白菜等,秧苗剛好開花,還沒有結果。所以,自有了大棚,蔬菜就不分季節了。我們也因此吃着有更多農藥、催熟劑等等有害的果蔬,它們遠沒有生長在露天地裏按季的菜有味。門前也是地,種着玉米、葵花。

我們兄弟姐妹和母親一起,在大妹夫熱情的邀約下,來這裏感受一番一如家鄉的氣息。

回家的路上,母親說:他們明天回老家。端奶死了。

爺爺輩的蘭正端的老婆萬芬蘭,我們叫端奶。死了,終有一死,一輩子忙忙碌碌,從未離開過村子。記憶裏,她嫁給端爺後,就沒有公婆,只有兩個小叔子。起初一直在一起生活,她照顧着三個男人的飲食衣着。老二蘭正同,一直和我的祖父一起給生產隊養牛,總是鬍子拉渣,和祖父在一起他從來就沒有年輕過,好像從來不洗臉似的。一直沒有討上媳婦,正值壯年,從不生病的他,突然得了敗血症。送到醫院第三天就死了。那應是初冬季節,人拉回來,就放在隊上打場時看場的簡陋的場房子地上。死在外面的人,是不能進家門的。進不進家門,其實,於他都沒有多大關係。就那麼用一張席子捲了,沒有任何儀式,埋了。這世上他來過與沒來過,沒多大差別。上無父母,下無兒女,靠着兄弟入土爲安。老三蘭正玉,同樣一直討不到老婆。忍氣吞聲地和哥嫂一起過,沉默寡言,勞動之餘到村頭湊點熱鬧。端爺連着生下三個女兒,計劃生育,不允許生了。這在當時的農村,是擡不起頭來的。無後爲大的觀念根深蒂固,沒兒子無形中矮人一截。所以,小心地活着,或沉默地活着,不敢得罪任何人,否則,人家一句:斷子絕孫,就夠他痛苦一輩子。其實,人家說與不說,這樣的痛苦於他都是深深地紮根在心裏的。後來,老三在人到中年時,與一個寡婦結婚,現成的老婆女兒,總算有了自己的家,不用再生活在哥嫂的屋沿下了。

端爺自有打算。大女兒結婚後,考慮二女兒必須娶個倒插門的女婿回來,好爲他們養老送終。如願以償,女兒聽從他們的意見,招了個上門女婿。人生總算圓滿。可天下的事,啥樣子才叫圓滿?女婿進門,一如娶媳婦一樣,久了,女兒與他們矛盾磨擦不斷。農村人總是與兒子一起生活,一貫認爲兒子兒媳不孝。可與女兒生活在一起,才知道女兒同樣不孝。不管是個性使然,還是教育問題,或是不會相處的問題,總之,水火不融。不管多麼大的矛盾,怎樣的不融洽,都得在一起,彷彿天經地義,誰都沒得選擇。有時候,人們就願意這樣水深火熱的生活,或許也是一種滋味吧。

端爺的大女兒和大妹是同學,兩人一直關係很好。大妹自從進城後,處處關照着她。她也時常送些自家種的新鮮蔬菜給大妹。她生了兩個兒子,有了孫子,去年突然查出結腸癌。手術在腹部做了個造瘻口,從此,肚子上吊個糞袋。這對於任何一個人,都是很大的困擾,是很難接受的事。前兩天,剛剛打電話給大妹,說是不想化療了。這不,自己的身體風雨飄搖,母親又走了。她是老大,就算父母與大妹一起生活,她也得去幫着料理母親的後事。身體的事,哪有母親離世這樣的事大。大妹生了兩個女兒。小妹很少回父母家,或許因與大妹不和。

生活當然是有過幸福的,可眼下卻全是痛苦。

端奶撇下端爺,走了。幸與不幸,一生就這麼走完了。端爺的日子將更加不好過,可也得過下去。眼瞅着大女兒如此境況,若不化療,也將悽然而去。

活着的理由,就是努力的活,生兒育女,之後爲兒女活。幸福或是快樂並不取決於生兒生女,可他們卻因爲沒有生下兒子而淒涼一生,又因錯誤地非要與女兒糾纏在一起而不愉快半生。人生,被自己的思想牢牢地桎梏,寧可苦苦掙扎,也要捆綁在一起,羈留在自已認爲必須的生活中。

他們這一代人一直固守着村莊。他們老了,又一個一個悄然離開,村莊老了,彷彿掉光了牙的老人,不久的將來,連同我的童年一起消失。以後再回老家,幾乎沒幾人認識了。除比我們略大一點的還在村裏,小一點的或遠嫁或進城了,又或搬進居民樓了。

我們的老宅和老宅一樣的土壞房,空空蕩蕩,又能存活多久?

只要端爺和爺爺輩的幾位老人還活着,村莊也將一直活着,活成村莊最初和最後的模樣。

我希望村莊不管多老也要活着,把根留住,把念想留住,把我成長的記憶和美好的童年留住,把父親建的房、種的樹都留住,還有我每每想念時必然想去的地方,留住,留住,暫且留住……抑或只在記憶裏留住。

留住,只是我的渴望,但不是渴望的東西就真能留下。如此想來,愁緒滿懷,彷彿流浪的遊子永遠回不去的故鄉,總在夢裏,淚水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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