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長思幽散文

今晚的月色很美妙。

耿耿夜際，月朏澤麗滋。輝影素致，月華之下交錯的物形俱襲裹在悽美的氛圍裏。慣應了夜晚疾疾且起伏疊脆的鳴音連同動盪的聲響此時皆悄然隱泯蔑復了，多麼悽清而迷離的夜晚。

涼風微颺，樹影影重，虛實映像。因着融涌的熱意交織，並不至於孤冷且枯寂。素影諧韻，平日裏明朗銳晰的周遭印象被悽美的光華阻隔開來。昔時塞填滿盈的實形此刻消歇了，這層迷離的神韻憑空騰盪開一段距離來展現本身的悽美光彩，獨留模糊的韻致瀰漫眼際，朦朧而宕遠，虛幻且恍惚。雖然豐腴的物象惝怳虛應，卻並不覺得空落。真實明確地存在遁逝開去卻並非缺憾而由柔美的月光填充而成幻麗的氛圍，清輝律動。光怪陸離，夢擬一般。旖旎的境景彷彿能沉浸自己於相融的海市蜃樓裏。貫注全身的，是出於衷腸的欣慰與愜意。什麼也不去想。亦勿以爲夢影。這刻就是疇昔輾轉以求而所歸的時刻，眼中所見，心底所感構成全部的憧憬願景與幸福想象，張弛奔騰的思緒緣於現實的缺憾予以填補或發揮。而此時此際，沒有缺憾，毋庸填補。思緒趨入沉靜漸浸在悽美的月華之中，美妙之感盪漾起沉醉之情愫。不知不覺地酣然入夢般。

茫昧間已過多少時候，從夢鄉回醒過來，更闌靜闃，陣風乍起。一絲寥寂從心底升起，慢慢地擴散開來。前時愜當的氛圍消釋了，實有些落寞無趣味。窸窣的聲音夾雜綹綹孤悽與冷漠，從夢幻的月華中回過神來，一些近眼的形和影浮現在眼前。很想把迷茫的虛體看破，還原本身的實存景象。月華阻隔開這樣的真實，總是懷疑空幻之中隱匿着什麼？躲迷藏似的，避開自己勘探意識的圭角之鋒。仔細揣度，總有些無可奈何的思緒。一切皆沉浸在幻象之中，當然亦包括自己。無力找尋剛纔月華悽美的景緻，也是一層幻象麼？還原白晝清晰的物形也並非自己所願，亦佇留在半虛半實之間，怏怏然有些悲涼和苦悶了。

很想把這層虛幻看破猜透，拋卻鬱沉悒悶的心緒，從迷離的氛圍中走出來。而在靜闃之中猛然間惶惑起來，亦構成本身難以消釋的情態麼？這氛圍之中彷彿隱藏着什麼似的，在窺視着自己，嘲弄着自己。刺探着自己心中最深的隱衷，戲謔着無從消遁的情緒與幽昧的祕密。一種莫名其妙的怪異之覺在心底升騰，膽怯的情結隨之明朗起來。愈發激切地很想把懵懂理清，愈發渴望地把悽迷的景緻看破。真讓自己無力承受這樣的空與幻，無力荷負剛纔的愜懷與此刻的空虛相佛戾而騞然撕裂一般所生髮的痛楚。竭慮地張馳神思，很想捕捉最底層的隱匿探詢究竟。闌珊意緒，無可奈何之舉。閉上眼睛，什麼也不去浮想，很是倦怠麼？很是乏味麼？

突然之間，許是風蕭蕭旋蕩。窸窣聲切，幾分驚魂奇異亦然。睡眼惺忪般，懶於察看什麼了。但聲息確切尚在，愈爲響揚。嘽緩而鳴音悠長，許是衝着自己來的麼？但卻捕捉不着，難道又是夢境，是虛幻麼？是鬼魅，是幽靈麼？在悽美的.月光裏，這些鬼魅幽靈是恐怖的，善美的，還是貌美而心惡的？襲擾自己是索取什麼，還是爲別的什麼事情？不由得緊張起來，難道真是這樣的麼？此時此刻的全部心思集中於此。想來想去，自己並無惡的事情曾經做得，的確算做誠懇而善良的人，倒有些釋然心安了。

心緒豁然激盪而開，不由得神馳意往了。那是什麼樣的鬼魅呢？這麼悽美的夜晚，這麼柔媚的景緻，肯定是妖嬈的鬼魅，是靈秀俊逸的幽靈，是樹魔的幻化，是清風飄蕩的神怪，是月華宮遣使的狐仙，是閻羅殿竄出的蛇精……詭變迷離，目不暇接，最終與悽美的月色一體，譎化爲無與倫化，美豔絕無的柔麗之鬼魅。在招引恍惚的自己，把悽美的景緻看個究竟……其帶來了悽美迷離的景緻全部神奇怪異的訊息，正是自己試圖找尋的麼？充滿誘惑而輕影朦朧，不禁渾身隨着流宕的意緒顫動起來。執著地追尋奇幻的美了，纏綿繾綣，慕從無極，遨遊在無窮的幻美境地中。

忽然傳來親人喚着早點歇息的聲音。猛地睜開眼睛，四圍如故。月光依舊悽迷而朦朧，顧首回看屋宇，晶晶透亮。絲絲溫馨貫注全身，是塵寰間真切的情與愛。再復看月色，悽美的夜晚，似乎又復歸最初的朦朧之美，而如鬼幻般的印象消遁遠去了無蹤跡。遠去了就遠去吧，現在已沒有留戀的價值，僅屬於前番的時候和前番的情思。旋步回屋，躺在牀上歇息吧。此時此刻唯歸歇息的狀態，前番的精彩就停留在前番的那時那刻。明天一定會有明天的精彩，亦屬於明天，而此時遑論而及。閉上眼晴，輾轉難眠。定有羨餘的情緒延宕着，復又起身到院落，側首明月。夢想呀，如果不能按自己意識去構建的話，定要由主觀的想象去填補的，或幻美，或玄怪，或陸離，或斑斕，其實不過是本身的情緒映像而已，與外界恰切地交融，就在那時那刻，亦唯屬那時那刻。時光遷流，如果刻意去追尋，必無疑地落入荒涎與滑稽之中了。刻意追覓曾經的精彩與美麗，不正昭明此際的空虛與寂寞使然麼？空虛就空虛吧，寂寞就寂寞吧，也是自己生命不可或缺的組成狀態。於精彩與美麗隔遠而開虛幻而朦朧，惝怳且縹緲，正如精彩與美麗一樣，亦是自己生命的構成狀態。

夜闌應該就寢了，活躍的情緒應該趨緩下來。心靜如夜，神清若月。很快就倦了，困了，臥牀少時即酣暢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