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之殤散文
每個人都有夢想，只是因其環境和社會地位的不同而“夢”有大小不同而已。假如你對那夢想求之甚切，並且付出了很多很多艱辛卻又破滅了，這“夢”便成了“殤”；殤而無救，便成了痛，痛而無止，便成永殤......【題記】
前兩天有點事去一中。走到學校門口，看到校門左邊一塊約兩尺見方的大石頭上坐着一個女孩，也沒在意。當我辦完事出來，又經過那女孩面前時卻發現有點異樣。我不由得放緩腳步再看了她一眼。只見她圓臉短髮，穿着一件紅底藍格的衣服和黑色褲子，腳上穿着黑色襪子和塑料涼鞋。她盤腿坐在那塊石頭上，目光呆滯，微微仰起頭看着遠方，兩隻手掌疊在一起，中間夾着一張紙。好奇心驅使我走到離她更近點的地方站住了。原來她手裏那張紙是一張XXX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喂，姑娘你咋啦？”我問。可是連問了兩次她都沒任何反應。她仍然是目光呆滯，微微仰起頭看着遠方，彷彿一尊雕塑，一動不動。我正感到奇怪，一羣學生放學出來了。他們看到我在問那女孩，也走過來了。其中一個女生從書包裏拿出兩個麪包放到她手上，含着淚說：“華姐，餓了吧？快吃！”她這時有反應了，看着那女生說：“我考上大學了！嘿嘿！嘿嘿！......”這句話一直重複了幾遍。這時，我大體猜出那女孩不正常了，就問那女生是怎麼回事。女生仍然含着淚，神情黯然地說：“她叫芳華，是我們村的。”然後詳細地告訴我——
芳華家住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家裏有爺爺奶奶，父母，她和弟弟共六口人。爺爺奶奶都老了，又有病，全家就靠父母經營着幾塊貧瘠的田地維持生活。芳華考上高中後，家裏太窮，500多元的書學費都拿不出，更拿不出錢供她住校，父母就勸她別讀高中了，在家裏幫着幹農活或者出去打工。可是芳華哭着堅持要讀高中，發誓說一定要考上大學，讓父母老了也過過好日子。父母拗不過她，只好東拉西借地湊夠了書學費，讓她來縣城讀了高中。高中三年她很節儉，吃飯時很難見她買肉吃，差不多都是打一份素菜就吃了。學習上，因爲是從鄉村初中考進來的，基礎差，她就利用課餘時間看書做作業，一有機會就向同學老師請教；晚上寢室裏關燈了，她就到路燈下再看一陣書才睡；到高二下期，她已經由倒數幾名衝到全班前五名了，老師和同學都很佩服她。假期回家，她白天很賣力地幫着父母幹活，晚上除了自己看書，還輔導讀小學的弟弟做作業。
說完這些後，那女生深深嘆了一口氣又接着說：“我太佩服她了，爲了實現大學夢苦撐苦熬了三年，高考完了，才終於看到她輕鬆地笑了一回。”
這女生說得沉重，我聽得肅然。是啊，“苦撐苦熬了三年”才“輕鬆地笑了一回”！她對夢想的執着追求，她爲實現夢想而艱苦奮鬥孜孜不倦的精神能不令人佩服嗎？
“她一定考得不錯吧？”我問那女生。
女生說：“當然啦，她考上了西南交大。你沒見她手裏拿着的錄取通知書嗎？”
“哦，那麼她爲什麼沒去報到，卻......”我疑惑地問。
女生又長嘆了一口氣說：“哎，華姐命太苦了！大學報名交費要八千多，對她家來說是天文數字啊！哪裏拿得出呀？”
接着又告訴了我關於芳華的許多情況——
芳華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後，很激動地第一個告訴了她，因爲她和芳華從小就是好朋友。那天晚上，她倆一起興奮地聊了很久，猜想着大學校園的樣子，猜想着大學生活，猜想着大學畢業後的工作，憧憬着美好的未來......可是，想到那八千多的天文數字就心都冷了。芳華的爸爸媽媽看到女兒果然實現了她的誓言，也非常高興，但是一提到錢就愁眉苦臉了。第二天，芳華的父母就開始想方設法爲女兒湊錢了。他們把家裏能賣的都買了，把地裏能收來賣的也賣了，又跑遍了所有的親戚朋友家，結果才湊了一千多元錢。差得太遠啦！她父親又到縣城打工，在一個工地上扛水泥包，把兩個人乾的活一人承擔了，想多掙點錢。可是，她父親幹了十多天就累得病倒了。一個鄉親把父親送回家後，芳華心痛得哭了。她趴在父親牀邊哭着說：“爸爸，是女兒拖累了你，害了你呀！”
父親含着淚幽幽地說：“華兒，是爸爸無能，該做的都做了，眼看就開學了，可是報名的錢還差得遠啦！爸爸對不起你......”
芳華的爺爺奶奶和母親也都默默含淚望着芳華，似乎都在說着“對不起”，又似乎都在說，“你這鬼丫頭的大學夢拖累了全家，害了父親！”芳華臉色煞白方寸大亂，彷彿墜入了冰窟的無底深淵，徹底絕望了。她哭着大聲說：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華兒不怪你們，是華兒命苦，是華兒對不起你們啦！”說完飛快地跑出了家門。
她家裏人以爲她一時的鬱悶跑出去，過一會兒會回家。哪知道到晚上都沒見華芳回來，全家人都非常着急，母親和弟弟趕忙出門，找遍了全村都沒找到。第二天又請了人幫着四處尋找。三天後纔在縣城中學門口找到芳華，竟然已經神經失常，見了人就只是說：“我考上大學了，嘿嘿......”再怎麼叫她拉她都無用，喊不回家了。
聽完芳華的故事，我心裏波翻浪涌起來，久久不能平靜。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山村女孩，憑着自己的艱辛努力，已經實現了孜孜以求的大學夢，卻在最後的一道關口“錢”字面前徹底失敗了！原本已是美夢成真了，卻被“錢”逼得走投無路而瞬間破滅！錢啊，你這惡魔！一個十八九歲的妙齡少女就因爲你而毀了！
回家後，芳華那雕塑般的神態還久久地印在我腦海裏。我想，這悲劇的'出現，能說是因爲芳華承受力差，意志不夠堅強嗎？否！她高中三年的苦撐苦熬不是意志堅強的體現嗎？然而，當她只差一步就能走進那夢寐以求的美景時，卻無路可走，眼前一片黑暗了！這打擊太沉重！這已經“成真”的美夢破滅得太殘酷！常人誰受得了？
思緒如潮中，我又想起，這幾年國家好像有對於貧困大學生的扶助政策。那麼，爲什麼還會有芳華的悲劇出現呢？要是這政策的光輝能稍許照耀她一下，又如何？要是當地政府和學校有人稍稍關心一下芳華家，又如何？也許執掌這政策的有關機構不知道芳華家的困境？也許山裏人太老實，芳華家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個政策？也許......
太多的也許已無用了，我只能猜想：芳華那呆滯的目光所看着的遠方，也許會出現她夢寐以求的美景，聊以慰籍她那顆浸透了永殤的心！但願普天下不會再有芳華的悲劇重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