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之殤散文

夏天遭遇了多年罕見的酷熱季節，經歷長時間高溫灸烤，和單位新大樓搬遷幾番筋疲力盡地折騰之後，一個晴朗午後發現辦公室窗外遠山近衝一片蒼翠的綠色，提筆寫成《走進滿目蔥綠的夏日》，心情一時間有較大變化，這個夏日裏也就有了一片綠意盎然的記憶。

但美麗的東西總是容易破損，文人用吹彈得破形容少女如水的肌膚，恐怕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現代的開拓者們卻沒有這份憐香惜玉的心思，他們扛着發展的大旗，對着我們身邊沉靜了億萬年的山川河流發起了全面進攻，辦公室窗外的一片綠色也未能倖免。不得不驚歎告別了刀砍斧剁時代，人類對大自然的巨大改造力，在一番番塵土飛揚，一聲聲爆破作業，一陣陣機械轟鳴之後，你驀然回首，窗外的那一片蒼翠的綠色已蕩然無存，替代的是猙獰裸露的岩石，瀰漫刺鼻的塵灰，煞白扎眼的水泥框架，記憶中的青山隱隱，綠水悠悠，碧空湛湛已了無蹤影，前年筆下“滿目蔥綠的`夏日”，倒成了絕版。

文學大師季羨林在《幽徑悲劇》中對北京大學燕園裏一棵被砍斷根乾的紫藤蘿發出了太多感慨，付出了諸多傷感，傾注了許多情感，並稱之爲“悲劇”，魯迅先生說：所謂悲劇，就是把有價值的東西毀滅了給你看。越是美麗的東西遭到破壞，其悲劇性就越濃烈。我未學過心理學，無法揣度季羨林先生目睹了我們眼前之景像該寫出怎樣的文章。但季大師生活在燕園，在那麼一片寧靜的文化聖地，一棵紫藤蘿被毀足以稱之爲悲劇，而在我們這個遠離京城的荒蠻之地，山頭被平，綠林被毀，往往定義爲發展的需要。

到新的地點辦公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常常陶醉於眼前的一片綠色，嘆幸身處的一片美麗景像，還不時地寫出了“日出東方，光耀蒼穹；青山蔥翠，綠映萬里”之類的話，讚歎徐志摩總結出的“大自然是最偉大的一部書”的經典語言，而如今，身邊的建設者們，恣意地焚燬着這部書，曾經那麼美麗的鮮花被揉碎了展示給你，即便我們心如磐石，又怎能等閒視之？換句話，當流膿的傷口被人撒裂着給你看，你是該讚美其豔如桃花，還應唾棄其殘忍？——此書已毀，曾經的綠色已再難尋覓。突兀的水泥房角如尖刀利刃直刺入毫不設防的窗口，就是工作再疲憊，再也不敢隔窗眺視作片該小憩。

人生不滿百，難料千年事。作爲並無遠見的普通人，我們無法預測人類發展將走向何方，也不知道是鋼筋水泥的森林，還是綠樹成蔭的森林是我們更需要的生存環境，但樹木本無辜，他們默默爲人類淨化着污濁的空氣，卻難以逃脫被人們誅滅的命運，面對原本平靜的山林被人從根底進行顛覆掘盡，我們能做的只有一聲嘆息。

從辯證學的角度說，社會的發展永無止境——但對環境的破壞，對綠色山川的戕害，必須有節制。

留此存記，欲看他日之變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