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散文

如果，秦淮上的漁火未曾停泊，我說，我願意牽着你的手赴一場風月。如果，西湖上的斷橋不曾飄雪，我說，我會同你促膝在橋岸與子成悅。如果，雪域的藏經塔沒有承諾，我說，我會點燃燭荷臨摹於倉央嘉措。

點墨葳蕤成念，綿纏在歲月的眉心，情長如絲，繾綣癡纏。燭臺凋敝，紅簾殘半，瀟湘遷徙，紅顏遠逝，緣已滯，情依舊，花落影芊芊，譜寫鴛鴦篇。願畫一地靜默，守一生承諾，將心思婉約成詩，爲你染指阡陌，橫笛笙歌。縱然寫盡一生寂寞，淘盡一世苦澀，也無悔初心承諾。多少次輪迴，才修來此生的遇見，多少次擦肩，才換來今生的相見，多少次相見，才求來今生的纏綿，多少次纏綿，才變得相對已無言。你是湖中的一朵蓮，亭亭玉立，纖塵不染，一半伸展在水中，一半沐浴着陽光。我是那孤獨的守蓮人，守着春夏秋冬，守着日出日落，在你的身邊搭一草舍，白天就陪你竊竊私語，晚上怕你寂寞就在岸邊植上花草與你作伴。想把你採下，揣入囊中據爲己有，這樣我就可以帶着你浪跡，山一程，水一程，風一程，雨一程，你我相依，永遠都不會分離。卻是不能，不能讓你離開本體，又是不忍，不忍傷害你的本根。清水池塘觀蓮子，一片癡心知不知？都說蓮子本無心，負了守蓮人。那夜大雨如注，你終將凋落。我醉臥在草舍，把相思熬成寂寞。如果我是一把遮雨的傘，許你就不會被大雨摧殘。

幾經涅槃，我依舊守望在湖岸，緣已起，念已纏，我知，命運定會將我們牽引，緣份亦會讓我們相見。那一世，你是深閨裏靜默的`女子，因了一隻翻飛的紙鳶，我在紅塵中找到你。紙鳶繡着一首詩，我不小心捲入愛的漩渦，用一顆朝聖的心忖度你的心思，讀你一絲一縷，一斟一酌間，就愛上了那首詩。那娟秀的字跡寫滿了你的細膩，像一陣細雨綿延在心頭，泛起層層疊疊的漣漪，是愛上了詩還是愛上了寫詩的人。我不懂愛，只想見你。牆院深深深幾許，女子心思知不知。你說，你想去湖邊看看，可殘酷的世俗讓你禁錮在這深深的院牆內，寸步不離。終明白，你本體是蓮，那片湖是你生命的源泉。你摯愛着湖，如同我執念着蓮。

我朝暮翹望在湖岸，不爲游水觀山，只爲等你經過。那天，你手挽竹籃，蓮步款款，身着一襲白霓裳，舉手投足間，染一襟芬芳，一灣秀髮如墨，挽着金釵，眉間鎖着清怨，眸底潤着淚點，我無數次在夢中揣度着你的容顏，只一眼，我願沉醉萬年。

你不是爲了看我，只是爲了祀佛。你說，你每年只有一天的時間，誦經禮佛。我開始心疼着你的眸子，憐惜着你的寂寞。你是湖心的蓮，你的美盈着日月光華，世人皆睹，而今你卻被鎖在了深深的院牆。

愛是寂寞的，愛一個人更寂寞。

你卻說，和最愛的人，行坐歡喜之事，無論在哪都是天堂。

佛不語，我沉默。

檀香拂過，梵音嫋嫋，這是一場神聖的祈願，你跪拜在佛前默唸。你求佛，你想變成湖中的一朵蓮，素以湖中，靜默一生，不染一塵，不求萬人垂涎，只爲一人懂得。你不知，你本是一朵蓮，只是我沒有守護好你，讓你誤入了人間悲歡。

你走的時候，我問你何時才能相見。你嫣然一笑，應我說，有緣自會相見。

那一個飄雪的深夜，我離開了那片守望的湖，合了你的詩，放飛了紙鳶，只是空中風塵瀰漫，院牆深不可測，紙鳶終飛不到你的身邊。錯認庭前過馬人，醉幾分。風箏誤，風箏誤，誤了一生長相隨，誤了兩行相思淚。那晚，我便剃度皈依佛門，貼着你的溫暖跪拜在佛前，不爲參佛，只爲等每年的今天堂堂正正的站在你的面前看你一眼，爲你呈一支白檀，端一碗思念。一身袈裟終無悔，誰擊木魚聲聲碎。

你還是違背了約定，青燈已成灰，古寺的人影入對，你始終沒有回來。後來我打聽了你的消息，人說你被當今聖上選上了王妃。三千寵愛，一生榮華富貴。記得你說，你不喜歡王權富貴，只願一生一人長相隨。那天我回到佛前，偷偷的藏在佛殿，用筆墨紙硯化作利劍狠狠地刺向胸口，斷橋已殘，蓮花不見。我想去尋你，卻在古佛的視線裏看到了自己的模樣。一身袈裟，兩鬢白髮。問佛佛不語，問花花濺淚。

憑什麼，一生守着青燈古佛苦修浮屠卻留你不住。人說，那是緣。憑什麼，心存執念夜夜思念卻相隔萬重千重山。佛說，那是禪。那一世，我放下心中的慈悲，披上黃金戰甲，統領千軍萬馬，廝殺在金碧輝煌的皇宮大殿。那一天，狼煙四起，戰火紛飛，浮屍成山，爲了你奪權爭貴，犯下了三生三世也贖不完的罪，只是不願你一個人躲在深宮憔悴。當今帝王昏庸無能，無力抵擋大軍壓境，舉降被虜，城毀人亡，我終於登上王位，龍椅之上，萬人敬仰。不見高軒，卻見你淚眼婆娑。

你說，求我放過他。我手起刀落，他人頭落地。這一程殺戮太重，我已忘記此行的目的。你的淚如西湖的水，源源不絕。守了三生三世，竟卑賤到連一滴淚都不曾屬於我。

你終於還是離我遠去，如同那隻被放飛的紙鳶。走之前，我問你可否記得我。你搖頭默語，我心痛如絞。

很多年以後，我派人找到了那隻紙鳶，上面有一行字，細細品讀，終也明瞭其中的禪機。

你說，你一生都在等一個種蓮的人。

輪迴的路上，我經過了忘川河，透支了一生的轉世，祈求佛祖讓我在回到你的身邊，再看你最後一眼。我攥着從湖心採下的蓮子，凝視着你的碑銘，我的心如水一樣平靜。種下這粒種，灌下兩行淚，我投入下一個輪迴等你重生。

經文曰：種如是因，收如是果。

佛問我，今生可有憾。

我回佛，這輪迴路太悽苦，下一世，我願做你身邊的鷓鴣。無情無愛，無痛亦無殤。

我止步於忘川。

你的眼，似深淵。

這三生輾轉，我見過很多人，像你的眉，像你的眼，但卻不是你的臉。如果，我說我真的愛你。你會不會陪我把時光熬到盡頭，陪我細水長流。三生誰更問前因，一念纏綿泣鬼神。緣盡猶尋泉下路，魂歸宛見夢中人。城烏啼夜傳幽怨，怨冢樹連認化身。萬骨青山終瀝盡，只應鐵骨不成塵。

文章作者另名：王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