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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三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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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姓王,又年長王三幾歲,他習慣叫我王哥,而我卻沒有叫過他王弟。他在他的家裏排行老三。人們都叫他王三,我也叫他王三。其實他身份證的名子是:王增根。

王三散文

王三個頭很高,人也長得很壯實。人們都認定他是一個累不死的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上班,風雨無阻。前幾年家裏蓋了四合院房子,料錢據他說就花了二十萬,而工錢沒花分文,都是他自己在下班後的時間裏,搬磚和泥壘砌起來的。他住在山裏,距離我們單位四十多里路,天天來回跑,都以爲他會累垮,然而房子落成的時候,他依然很健壯,就是欠了六萬元的外債。

山裏人田地並不多,然而到處可以種莊稼蔬菜什麼的。王三這人勤快又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勞累,年年種的菜都吃不了。每年都要給我這買菜都心疼錢的人捎不少來。記得是前年,老婆出去打工了,家裏只剩下我一個人,他竟是給我送來了三編織袋南瓜。我弄一鍋南瓜,就吃三天,再弄一鍋,又是三天,一個冬季,我吃了三十多鍋南瓜,就過去了。結果,將我的血糖都給吃得低了正常人不少。

太行山裏盛產柿子。年年九月之後,漫山遍坡都是黃燦燦水靈靈的掛滿樹的柿子,使那整座山看來彷彿都變成了一隻大柿子,饞得人就想抱住大山啃。每到摘柿子的時候,我的老婆孩子就高了興,因爲王三總要給駝不少柿子來,叫吃一冬天。一袋子吃完了,沒有過去冬,問問我,就再給駝來。因此家人都特別喜歡王三和喜歡他到我家裏來。

也許是由於窮,王三又是一個標準的正人君子。單位有一朵花,人人都可以採擷。這朵花認識我,就有幾回跟眉來眼去要我採擷她,我可是比王三還窮的吝嗇鬼,有色心,可憐沒這方面的開銷資金呀。我就給這朵花推薦了王三,給他們安排了酒樓相會。我唯恐王三不去,就叫了單位的一個採花浪蝶一塊去的。當然我這“媒人”也得去的,不過到了時候,我謊稱有事走不開,就失約了。第二天,王三找到我,氣沖沖說如果以後再撮合這種事情,咱們就不再往來。其實我也是一時的興趣所致,逗着玩的,知道他不會就範。見他跟我認真了,就笑着說:梁山伯的那話兒——傻鳥!下不爲例就是。

我將這事跟我的老婆說了,老婆先是十分傳神地鄙視了我好幾眼,然後感慨萬千地說:真是大好人呀!

去年王三的女兒在遊樂園玩耍,擠骨折了一根手指頭。來到我們單位住院。我的`老婆孩子又是心疼又是高興,因爲終於有了報答王三的機會了。就買了一些糕點牛奶水果什麼的送了去。老婆並要天天做飯給送去吃,因爲醫院的食堂的飯菜,就像醫生們的手術刀一樣,鋒利極了。但還是被王三婉言謝絕了。臨出院,總算將王三一家人拉扯到家裏來,兩家子在一起吃了一頓熱熱鬧鬧的飯,就都認識了,也似乎成爲了親人。王三的老婆還邀請我一家子人到山裏去做客,老婆孩子都高高興興答應了。

王三這人哪兒都好,就是脾氣太壞,很暴躁。單位的人無論工友還是領導,都不敢跟王三大聲音說話,因爲如果誰跟王三大聲說話,他立刻就會讓誰知道什麼是小巫見大巫。他長着一雙很招女人喜愛的大眼睛,然而瞪圓的時候,男人都害怕。單位裏上上下下,唯有我說了話,他聽,我批評他,他接受,除此之外,“科、處”他都不尿。緣於這壞脾氣,他與他的老婆也沒少吵架。不是冤家不聚首,他的老婆也是位極爲厲害的主。

有一回,兩口子的壞脾氣都發作了,王三摔碗,老婆就砸盆,王三敲爛窗戶玻璃,老婆就砸透了鍋,最後弄得家裏只剩下幾牀被子。王三說都用打火機點着,自己留一條晚上蓋,老婆則說,一條也不留,都點着了咱們再去買新的。於是,征服了王三。看巧,他老婆在家裏也排行在三,姓李,村裏的人將這場夫妻大戰傳爲佳話:李三制住了王三。

據我所知,能讓王三俯首稱臣的人,除去我,就是李三。不過我不是他的老婆,而是他的師傅。

他來單位上班晚幾年,單位爲了應酬上邊,要新工人上班必須有師傅帶,還要籤師傅合同。事實上都是走過場,有師徒名分,沒有師徒之實。可是就緣於有了那份走過場的師徒合同,王三對我,幾乎就是頂禮膜拜,尊敬如父。而我在單位,真正看得起我的人,也就王三這一個。工友們都感到奇怪,都在議論,有時候當着我與王三的面也說:王三誰也不怕,就怕他師傅一人,都以爲我傳授了王三什麼高級技能似的。其實我什麼也沒有傳授他,因爲我如果有什麼高級技能,就不至於受罪受窮了。也許是同“窮”相憐的緣故吧?

單位的人在王三面前談論我的時候,總是說你師傅如何如何,在我面前談論王三的時候,總是說你徒弟如何如何,好像簽過師徒合同的,就我們兩個,別人都沒有簽過一樣。

不過我沒有叫過他徒弟,他也沒有叫過我師傅,一直是王三、王哥相稱。多少年了,一直是這樣。

四月三號早晨我去上班的時候,見到了單位的工友劉春田,跟我說:你徒弟犧牲了!我突然心跳,又很快平靜,王三那麼壯的身體,才四十歲,不會的。就說:開玩笑!

他說:能開這玩笑嗎?

我突然不知所措:怎麼回事?我問他。

原來,四月一號上午九點,王三騎着摩托車趕奔武安去醫院看岳母,在午及路段,給一輛拖掛車掛倒在路央,後面是一輛追尾高速行駛的中型汽車,碾軋了過去……當場死亡。

三月三十一號這天,我上的是早班,又加了夜班。下夜班的時候,見到了王三。對面走來,說了兩句話,我急着下班,他急着上班,擦肩而過。當時我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回頭看我。他回頭看我的時候,嘴似是動了動,好像還要說什麼,而我,則是急着下班,因爲這一天我上了兩個班,累死了,就扭頭走了。哪知道這是最後的一眼,也是最後的訣別呀!六點鐘相見,九點他就死了。

王三居住的山村叫“山根”,王三叫王增根。然而都沒有根了,山倒了,天塌了。

他上的早班,在單位裏是個小頭頭,給工人佈置了一下任務,就急着騎車去看岳母了。

他的一生一直是如此的忙碌,沒有閒的時候,也沒有吃過一頓好飯。單位裏下班管一頓飯吃,葷的,全部用筷子夾到塑料袋裏,拿回家去給老婆孩子吃,自己吃那點素菜,連菜盆裏的菜湯也用饅頭蘸得乾乾淨淨。跟我一樣,窮嘴窮命!

回到家裏我跟老婆孩子一說,頓時,她們的臉就都扭曲了,心裏彷彿插進了刀子。孩子說:“我一直想去他家裏看看的,三叔當時說,到時候騎車來接的……這下可怎麼來接呀!”

隨着年齡的增長,錢越來越不夠花,擔子越來越重,生怕自己累垮了,或者不幸老年癡呆了,便淡出了網絡,沒有再寫短文,也冷淡了不少網絡中的朋友。爲的是整理自己的小說,不想讓自己付出了半輩子的心血白費。明天就是清明節了,今天卻聽到了這噩耗。只能破例寫這篇文字了。因爲感覺着如果不寫這篇文字,好像就到不了明天的清明節一樣,心酸,不好受,想哭……死人的事,不是個別現象,世上天天有人死。隨着科技的發展,列車提速提死了不少,用豆腐蓋樓蓋死了不少,搬遷搬死了不少……可是好多的人是不會緣於死了就會有人給寫篇文字的,包括王三。就權充是送給他的花圈吧——王三,好徒弟,爲什麼要讓師傅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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