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深淺抒情散文

還沒來得及抓住七月的尾巴，八月就尾隨而至了。一樣的酷暑，一樣的蟬聲，一樣的青山，日積月累的嬗變還是這樣清淺迷離。輕輕悄悄地，夏天會過去，青春會過去，那三萬多個平凡的日子也會過去。

我們還是癡迷於山的顏色，日復一日地與山對望，年復一年地在山間穿行。玉米葉間破裂的蛛網，碎石塊上濺落的露水，豆角架頂繫着的紅色布頭，似乎我們倒沒了蹤跡，這些我們留下的戳記纔是真正的主角。是啊，我們躲在逼仄的籠子裏自娛自樂時，它們還是在風中晾着，懵懵懂懂的，無聲無息的，然後山就換了顏色，我們漸漸走遠了。

聽見山崖上流水的迴音了嗎？我看見那朵粉紅的五瓣花與奔騰的白色水花翩翩起舞，它們笑鬧着跑遠了。水中的山是嫩黃的，黑色的、褐色的樹枝還看得見。我們有一場想象中的春遊，還有一個實實在在的'春季學期。於是，好些個直吱喳喳的提議就只能是吱吱喳喳了，沒能遇到初春吱吱喳喳的鳥兒。寂靜着路過春天，山色淺淺。

本以爲明天和今天一樣歡騰，卻忘了明天我們已不是同路人。相遇要看機緣了，沒有哪一夥人是命中註定要捆在一起的。乳白色的晨霧從漢水兩岸升騰起來，只有山腳還露出蒼翠的草木，是夏天的短褲遮不住的濃密汗毛嗎？我不願讓那些回憶消融在時間的流裏，就像霧氣消融在金色的陽光下。那般乳白的山色，淺薄而脆弱，我未曾見到過也不會再見到。

山凝成了一塊暗綠的墨，天空是青色的布塊和灰色的布塊拼接而成的百衲衣。想起那年稚嫩的詩句，羣山還是相依相偎着，當時以爲人也可以，但時間還是給出了殘忍的答案。離散着，離散着，不能聚成一個點，也不能連成一條線，孜孜以求的同心同德竟成了原初的毫無瓜葛。

走在山谷間的小溪裏，亂石橫斜，青草盈岸。樹的影、山的影掉進淺淺的溪水裏，我們也掉進去，然後樹蔭裏的涼意爬滿全身。在山的懷抱裏躺着，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遊走，遇到那窩從鳥蛋長成飛鳥的麻雀，看它們跌跌撞撞地飛出小小的巢。我們空蕩蕩的宿舍，多年後獨自回看，定和那頹圮的鳥巢一樣，這纔是令人沉默不語的悵然若失。

隨心所欲着，風播散着種子。山裸露的肌膚也成了樹的顏色，只有那陡直的崖壁還是亮澄澄的黃色。我們沒有在那裏刻上名姓，祈求海枯石爛的永恆。團聚着，歡樂着，這不是永恆。所有的轟轟烈烈都會冷卻成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個人都將冷靜地走上自己的路。

晚霞染紅兩山間夾的天空，山頂籠罩在金色的輝煌裏，山腳卻即將迎來黑暗。鳥鳴落進幽谷，蟬聲慢慢寂寥了。夜是冷清的，冷清中卻能關照到某些不朽的真理。我們追尋着熱鬧，害怕着冷清，迷信着一次又一次的歡聚，卻不知道歡聚正來源於冷靜的情感。

春山黃綠，夏山青翠，秋山昆黃，冬山皎白。季節變換遲緩而迅速，山的顏色變幻不定。不如我們去做山間的樹吧，各自佇立在那裏，夏天熱熱鬧鬧地聚在一起，冬天疏疏落落地兀自站立，不論山色如何變化，我們心中都有彼此！

在深深淺淺地山色間，我期待着那些還未來臨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