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過天晴的那一道彩虹散文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家裏還是很窮的，母親在村裏拉扯着我們兄妹幾個艱難度日，父親在三十多裏外的鎮上上班。父親的工資也少得可憐，每週末回家還要幫母親幹農活，增加收入，讓家裏的日子儘量過得好一些。

故鄉位於黃河下游、魯北平原，地處黃河三角洲腹地。這兒的村落是零星的，周圍的土地也顯得有些蠻荒，到處是漫漫黃沙，春天風起，一片茫茫，天和地的界限並不那麼清晰，都是渾黃一體。村子與村子，村子與鎮子之間其實沒有一條正兒八經的道路，只是來回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風沙過後，那些佈滿足跡的路面便被抹平了，不用着急，人們便循着目標的方向，繞開橫七豎八的沙丘，重新再踩踏出一條路來。在這沒腳面的沙面上，任何較先進的交通工具都是枉然，人們只有選擇靠雙腳在上面跋涉……

那時候，家裏沒有自行車。每次去鎮上姥姥家的時候，母親總是費力推起獨輪推車，一邊坐着妹妹，一邊放着貨物，我和哥哥一人肩拉一根繩走在前面，這樣母親就省力多了。在沙土地裏推車還是很費力，沒走幾步，鞋裏便灌滿了沙子，滋味相當難受，只好停下來，倚靠在推車旁，把鞋脫下來，使勁在車幫上磕打鞋底，盡力把鞋裏的沙子清除乾淨。否則，鞋裏的沙子不用多久就會在腳上磨出幾個血泡。走慣了這種沙土路。我們也有自己的經驗，索性脫了鞋子，赤着腳，費力地拉着獨輪推車往前挪動着。沙土是酥軟的，車軲轆陷進大半，不費點力氣是不動彈的，不用走幾步就汗流浹背，風旋起的沙粒迎面撲來，被黏在身上，一路下來，個個都成了泥猴。

等到了鎮上，天已過了晌午，等我們先趕到小鎮南端的父親的單位，都已筋疲力盡。父親心疼得趕緊打來清水，把我們髒兮兮的小臉一個個擦洗乾淨。父親又從食堂裏打來可口的飯菜，這樣的飯菜在農村裏是罕見的，我們不會矜持的，一陣狼吞虎嚥，風捲殘雲般盤幹碗淨，母親倒是有些吃不下，默默地坐在一旁唉聲嘆氣。

母親等我們休息好了，便領着我們從小鎮的南頭趕往小鎮的北端的姥姥家。一條光亮的公路像條金色的腰帶橫貫小鎮的中間，從遙遠的天際彎彎曲曲地飄了過來，像一道彩虹，飄到小鎮，帶來了繁華和熱鬧，隨着那悠揚的車笛聲，又飄向另一邊遙遠的天際。每到這時候，我們總是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盯着公路上疾馳而過的各種車輛，這是在那個封閉的小村落裏見不到的，我們羨慕這兒，羨慕這條公路，羨慕公路上撒歡跑着的車輛……

等我們返回的時候，已有一場紛紛揚揚的雨水過去了，再踏在沙土路上的時候，那些經過雨水浸潤的柔軟的沙土倒有些板結了，走在上面反而有些輕鬆自如起來。此時，一道美麗的彩虹懸掛在迷人的蒼穹之上，步子已不再沉重，感覺如在平滑硬朗的公路暢行，心情歡快起來，倒像有一道彩虹鋪在了自己的腳下，緩緩伸向遠方的飄着迷人柴香的小村落……

不用期待多久，沒過幾年，國家要實現公路村村通的計劃，要讓每個村子都有自己的公路。各種機械在荒涼的沙土地上轟鳴着，如一曲滄桑的民謠悅動出了迷人的旋律，原本突兀的`沙丘，奔騰的河流，已經築了路，架了橋。平整寬闊、壓實良好的路基筆直地由近而遠，兩邊路坡襯以砌築平順、勾縫美觀的防護體系，完美無缺地展現人們的面前。公路竣工的時候，父親興奮得和孩子一樣，不顧家裏資金的窘迫，硬買了一輛自行車，帶着我們兄妹從小鎮到村子來來回回遛了好幾圈。

如今，那沒有公路的日子已遠去了，前行的路上再也沒有了跋涉和坎坷，只是一路歡樂和平坦。那一條條結實的公路，鮮明耿直地臥在肥沃的土地上，執着地伸向遠方，如一道道充滿動力的血脈，和一條條佈滿勁力的筋骨。走在公路上，就是鼓起的號角，就是前進的動力，那種寬闊的希望像雨過天晴的那一道彩虹在腳下延伸到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