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中心散文

關於分家的散文隨筆

本文已影響 1.28W人 

  分家

關於分家的散文隨筆

文/清風

家族裏共和一個大院子,爲了居住方便,中間分成了兩個小院子。我們和爺爺奶奶們住在前院,後院住着我大伯的一家。如果去我大伯家的後院時,得經過我爺爺奶奶所住堂屋窗前的過道。這過道和東屋的西牆相鄰,成天不見天日。夕陽西下的時候,火紅的光日將堂屋的老土牆曬得紅紫,看上去熾熱燙手,可過道里仍是涼爽爽的。沿着那灰暗窄吧的過道,我頂多走至老堂屋的東牆根下,腳下就會被定住了一般。是奶奶時常叮囑我再不許往後院跑。她說時眼睛乜斜四周,嘴還一弄一弄的,顯得很着急生氣的樣子,非要我記住不可。可小孩子是不長記性的,好奇心重,總會一個人悄悄溜過去玩。那時的大伯大伯母和幾個姐姐們都去田裏勞動了。

我掐姐姐們種的鳳仙花捏出汁水染成鮮紅的指甲,感覺特別美。還撿被風搖落的金黃樹葉,回到我們住的屋子裏,鋪開紙張用筆描成灰白的圖畫。那時我還沒有上小學,是父親閒暇時教過我幾回,就得趣兒了。可我最喜見的是大伯養的鴿子,白的灰的都有,那紅褐色的小尖嘴,機靈轉動的眼睛,細長的雙腿,三五成羣地棲落在房檐上咕嘰——咕嘰地叫的歡,又彷彿誰的一聲令下,那長而硬的翎羽,摺扇一樣撲啦啦張開起飛,在天空中形成美麗的灰白雲朵,直看到遠遠的消失。偶爾我會拾到些小的翎羽,就和那樹葉一起描畫。可是有時候貪玩就忘了奶奶的叮囑了,再說她有好多家務活兒要做,哪會時刻顧及到我?正玩着呢,恰好被下晌回來的伯母逮個正着,她陰沉着臉,拿眼白我,我不敢多看她一眼,就貼着牆根怯怯地溜了。

自上學後,我就很少再到那後院去玩,碰到伯母時,也都是繞開來走。可畢竟相鄰地住着,哪能都躲得及,只能挨白眼了。平時只要爺爺奶奶對我們稍有一點兒好,大伯母就說他們偏向我們了,她會挑撥大伯和我爺爺奶們奶吵鬧,大伯自然也不都聽她的,就時常聽到他們唧唧咯咯的在相互叫罵,罵時會捎帶上我爺爺奶奶們一起罵了,張口:老熊!閉口老不死的。甚至連我和妹妹也不放過。罵我們時她也是罵給屋裏的爺爺奶奶聽的,每每走至他們的窗下才開罵“您那鮮花,您那仙女,老的待見,少的待見,親戚鄰居都待見!”像唱歌,但腔調惡狠狠的,還有更難聽的簡直不堪入耳。爺爺奶奶在屋裏裝聾作啞,任由她口氣狂出地罵過。我們自然也躲在東屋裏不敢聲張不敢出來,看來,這樣的日子是沒法過,逼着我們得搬出去住了,也就是得和爺爺奶奶們徹底分家另過。

我們暫時住着的是兩間東屋。從我記事起它就漏雨,只要一下雨,我們就別想再過安生日子,而且土牆上有大的裂縫都能透過亮來,屋檐上長了永遠不敗的野草,還有老土不時得往下掉。沒有後窗,冬天成冰窖,冷得哆嗦;夏天又西曬,似蒸籠;夜裏蚊子多,全靠母親給我們扇蒲扇驅趕,就這樣我和妹妹還是長滿身的痱子不斷。住着這危險的房子,看來只能搬出去另住,可分家那有那麼容易?

大伯家的後院是一大家子人幫忙操持蓋的,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沒有人再提起。外邊還有一處空場院,父親和爺爺奶奶相商想讓我們去那兒建新房。可一提建新房大伯家就不同意了,原因是我有一個堂哥,而我父母這邊還沒男孩,女孩子是沒有住新房子的分的,想都別想。等到我大弟弟一出生時,算是給我們這小家爭光添彩了不少。首先是父親的那個喜呀,算是把外散的.心都收回來了。他這人很有頭腦,早年自學了繪畫,靠着這手藝還能掙點小錢補貼家用。母親更爲兒子的到來,臉上流光溢彩的,高興得合不攏嘴,多年來憋在心裏的悶氣總算出了,尤其在大家庭裏沒得過好的她,吃的苦受的累,一輩子都不會忘的。伯母一看我們這邊也有了男孩,更是吵鬧個不休。我們雖暫時不和爺爺奶奶們在一個鍋裏舀勺子吃飯了,可一切用具還在一起,比如推磨吧,父親外出了,姑姑們和爺爺奶奶都不能幫助母親推,看得出大伯一家是有意難爲我們,並放出話來說合該讓我們吃整糧食粒。母親有了大弟之後無法再去地裏勞動,生產隊裏分糧食時,他們家餘糧,我們家缺糧就分不到幾斤了,這讓她特別高興。真是惹不起怕得起,爲了少生閒氣,看來蓋新房事在必行了。

再說我們的東屋已塌陷了一個角兒,實在不能再住人了。在沒有大弟之前要建新房子大伯一家就是不脫口,可現在要建仍不會那麼順當的。他們要我爺爺奶奶從新分家。還說就是建了新房子,也不一定是我們的,他們也該有份才成,還有爺爺早年所栽植的那些樹也要平分。最後的商議是叫了村裏的管事的人來分,讓弟兄兩人抓鬮,誰的手氣好誰去場院上建新房子去,抓住老房子的就住大伯家的後院。

抓鬮這一天,母親督促父親早早起牀,並親自給他倒了洗臉水,毛巾搭在他的肩頭上,還讓他颳去了鬍子,換上乾淨的褂子,說是打扮利索的圖個吉利。母親的小心眼一看便知,她是期盼父親能抓到新場院的,這樣我們將來搬離這老院子,就眼見不得他們心不煩少生閒氣。

大人們之間的事兒小孩子是不可能參與的,我閒着無事只好坐在前院子的老棗樹下看天。正值夏日,老棗樹上綴滿了光亮青澀的棗兒,枝條彎彎的,我蹬了凳子就能夠着,那棗兒嚼在嘴裏澀麻澀麻的。聽到知了的歌唱了,但棗葉很密尋不到它的身影。就又想到了捉蟬,可蟬需要天黑才肯出來,地上已有無數的空蟬洞穴,那些爬出來的蟬,被母親深更半夜掌了燈照着亮尋覓,差不多都成了她手下的敗將了,則又成了我和妹妹口中的美味,吃不了的還用鹽水淹了想吃的時候再吃。

正想呢,忽然的一隻老黑——“知了”一聲叫着,像飛機失靈般地順勢栽倒在了地上,翅膀撲打着打轉轉呢,我輕而易舉就捉住了它,在手裏它還在撲撲掙扎欲飛,我問它:我們家能分到新場院嗎?我們能分到多少棵樹呢?可知了並不理會我,仍撲打着翅膀肆意逃脫。我知道這老傢伙不中吃了,留着也沒用處,就放飛了它。可它並沒多高,儘管天空是那樣的深藍高遠,並沒多少興趣似得,在搖搖欲墜中扎進乾草垛中不見了。

沒有了玩的,我等不來傍黑時辰,乾坐着又很無聊,不知不覺依偎着棗樹睡着了。那樣不知過了多久,恍惚中聽到堂屋的厚重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最先走出來的是村裏管事的人,滿面紅光,和氣地吸着煙走了。我看到大人們一張張不悅的臉,也不敢多嘴舌問父母。當大伯母從我身邊走過時沒好氣地甩下話兒:“你們就住新房子吧!”我呆愣地看着她走遠的背影不知所措。爺爺站在堂屋門口厲聲向我呵斥:出去玩去吧!我——我做錯了什麼?真的不知道,只好乖乖地地朝着大門口走去。

那一刻我難受極了,就想着死了算了,那樣我就不用看大人們的臉色,看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成天吵吵嚷嚷的鬥嘴鬥心事,讓日子也不好過,更不用去想過年的時候,只因母親多夾起了一塊肉吃,爺爺的眼珠子瞪得就要爆出來了:“拉饞不?你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是咋得?!”一頓飯沒吃完母親就躲進東屋裏哭起來了,我也陪着她哭。所以我知道無論我多乖,爺爺也不多喜見我,好多次單等我堂哥放學回來,他拿着烤得焦黃粘滿芝麻的燒餅掰開來,而給我的只是小小的一點,並說女孩兒吃不多。我奶奶也是把好吃的藏起掖着的留給他人吃。儘管那樣疼他們的寶貝孫子,可也少不了我大伯母在他們的窗下走過時指桑罵槐的。

我知道了新場院上的樹木歸我們,其他地方的都歸我大伯家了。我飛也似得往新場院上跑,看見父母早在那兒忙碌了。沒等莊稼秋收完畢,我母親就從自留地裏挑溝挖土往新場院上拉,父親就到十多裏外的磚窯場上拉磚,滿場院紫紅色的新磚一摞摞碼放齊整,煞是好看。還在場院的一角挖了個深坑,準備浸泡石灰。木匠師傅來了,兩個人拉起了大據截木料,用刨子刨出光潔的板面。我和妹妹拾了散落的刨花掛在耳朵上、脖子裏當耳環、項鍊,每天快樂得在場院上瘋跑,由於礙事絆腳的,還被父母訓斥,甚至還捱了巴掌,但我們只顧高興不記打,就又跑過去了,問父母新房子啥時候能建好?母親搬着一摞摞的磚,累得氣喘吁吁身子歪斜的站都站不穩,哪有空閒回答。父親推着土過來了,只說快了,趕明年春頭咱能住上新房子。我伸出指頭一算,可還得好幾個月呢!就問母親能不能快一點呀?母親說小孩子家的,知道個啥!可我心裏想,這樣我還得吃多少白眼呀?

要說蓋新房子可不是個小事情,看父母起早貪黑地在新場院上忙碌,爺爺會時常來幫忙,大伯也來過,可被我大伯母硬硬叫走了,臨走時還說些我們都不愛聽的風涼話,我們都當沒聽見,畢竟蓋新房子是件喜慶的事兒。直到有一天,場院上來了好些人,說是要打夯了,爺爺作爲一家之主,他熱情地給他們遞煙、敬茶,忙得腳手不閒。

打夯之前先舉行個儀式:每個人喝足了茶,吸夠了煙,我父親放了一掛鞭炮,煙霧騰騰中在石頭樁的木把上繫了一塊大紅綢布,以圖吉利,也意味着只有打好夯,夯實地基,以後的生活會紅紅火火,興旺發達。掌舵石頭樁木把的人,通常是村子裏很有威望的泥瓦匠,他也掌控着整個房屋的建設進展和質量問題。在村裏。誰家要建新房,都先找他商議,問他蓋幾間房屋,得準備多少磚,砂子和水泥,他是張口就來,蓋房子是大事情,所以也不吝嗇好煙好酒的先敬他。吃了人家的嘴短,他自然也不負主家所望,會把淳樸善良的品性都使出來的。

打夯時領唱的是樑二伯,他高大壯實,喊起來嗓子也是洪鐘一樣地響亮。要說這樑二伯也真能耍逗,是天生的吟唱高手,他把那推車的,擔挑子的,扯線的,填土的,圍觀的男女老少中俊的醜的統統都唱了個遍,周圍看熱鬧的是越來越多,隨着:哎嗨——哎嗨喲!拖長高音的即興表演,大家都哈哈大笑,要的就是這種熱鬧歡快的場面。

在打夯的人羣裏,有耍小聰明使勁兒小的,認爲人多不差他那點力氣,可握在他手裏的繩子緊鬆無度是騙不過人的,管事的樑二伯早看在眼裏了,先不說,是想給他個改過的機會,可那人不知悔改。於是樑二伯再不給他留面子,就不留情地唱出來了“我說三叫驢呀,塊塊加把勁呀,嘿、嘿,哎嗨喲!”被點名後,頓覺不好意思,才又一心一意打起夯來了。

打完夯之後,砌磚,而後打泥牆。打完泥牆之後的速度就快了。和我想象的一樣,屋牆上安裝了門窗,父母說在窗框上還要安上透明的玻璃。這樣過年時母親就可以剪了大紅的窗花貼上去,粉刷雪白的牆上就可以貼上一些更加喜慶的年畫,比如胖嘟嘟騎着大紅鯉魚的娃娃;送子觀音,讓她好多給我們家送幾個男娃來,讓我們的院子里人丁興旺,成天都熱熱鬧鬧的,單氣氣我那大伯的一家。看起來新院子也比爺爺奶奶、大伯家的都大,這樣我們還可以靠牆開闢出一個菜園,種上黃瓜,豆角,紫茄子,白菜和蘿蔔,讓一年四季裏都有吃不完的菜。到春天裏再養一窩毛嘟嘟的小雞,都用洋紅、洋綠的抹了,滿院子跑,像彩色的球兒在飛舞。等下了雞蛋,打嘡嘡鑼的貨郎來了,我就不用拿了雞蛋去換韭菜和蔥,而是直接換牛筋糖吃,再買二尺扎頭的紅綢布……我一摸頭,頭髮還是短短的呢,又不覺笑出了聲。

可誰知,母親比我更心急,原來她早就圍着場院周遭種上了絲瓜的種子。到了秋天,絲瓜秧子爬得牆上到處都是,接出的絲瓜又鮮又粗又長,這樣整個秋天就有吃的了,再不用啃那鹹死人的老鹹菜疙瘩下飯了。那吃不了的絲瓜還有些爬上了樹,綴耷着在風中搖擺,夠不着它,母親就在長杆子上捆綁上鐮刀去摘,一些來不及吃的長着長着就老了,硬邦邦的。等它乾透了,把幹黃的外皮剝去,取出種子,剩的絲瓜瓤放在燒水的壺裏吸附水垢,那水喝起來自然很有一股清甜的味道。

還好,總算捱過了冬天,一開春,我們就準備搬家了。爺爺奶奶過日子本身就勤儉,沒多少東西可分,都怪我那大伯母卻還爭來搶去的吵鬧不休,弄得一家人不和諧,真沒意思。父母什麼都沒要。只把一些鍋碗瓢勺,鋪蓋捲兒,和綴着補丁的簸箕加上一些零散東西,裝上了排車。我和妹妹坐在那些物件之間,極爲得意,大笑不止,看着前邊拉車的父親邁得步子可真大啊!車後的母親懷裏抱着弟弟滿臉歡笑緊跟着走得急。這時的我心裏還不由得想到:從今往後我們可真和爺爺奶奶們分家另住了,也不用受大伯一家人的氣了。同時,我還惦記起了那隻老黑——知了,已過了一個冬天了,不知落在乾草垛上的它情形會怎麼樣?

也盼望夏天的快些到來,到那時,母親在新家的院子裏可以捕捉到更多的蟬,煎、炸、炒、清蒸,想怎麼吃就怎麼吃,香得滿嘴流油再沒有人來管我們,更不用看誰的臉色了。

我想入非非中,父親已停下車子,他走向前豁得打開了新家的大門,隨後放了一掛長長的一千頭的鞭炮,那噼噼啪啪閃光流彩中門裏門外皆是喜慶。

於2017年3月26日寫

清風(辛淑英)

猜你喜歡

熱點閱讀

最新文章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