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汛散文隨筆
1982年6月份入夏以來，就進入了汛期，作爲在淮河支流小洪河沿岸工作的我，防汛任務就擺上了重要的議事日程，成爲階段性主要任務，那年我才24歲。
我當時的職務是公社團委書記，剛履職不到3個月。作爲公社最年輕的國家幹部，除了履職開創農村共青團工作新局面外，還要分包一個3000來口人的夏莊大隊。我所在的人民公社，有16個生產大隊，5萬多口人，人均耕地近3畝，可一大半都靠小洪河和大黃港，只有兩個生產大隊既不靠河也不靠港。所以，這裏自然災害頻發，十年九淹，按當地老百姓的話來說：“癩蛤蟆撒泡尿就發水”，是全縣出了名的水災窩。我所分包的夏莊大隊，共有9個自然村，沿洪河往東呈“—”字型擺開，9000來畝地一到汛期，大部分都受淹，所以，“一季小麥吃全年，秋季收成好花錢”是全靠農業收入的真實寫照。
那時是農村實行大包乾生產責任制的初期，雖然說農民種田的積極性空前高漲，但是，由於集體財產幾乎爲零，社員們還沒有徹底解決溫飽，大部分家底薄，小農經濟靠天收，機械化程度不高，沒有收割機，只有手扶拖拉機打場犁地，大部分還靠人力畜力，抗禦自然災害的能力差，夏季一遇連陰天，小麥就泡場，即使收割了一個月也難完成夏打任務，夏種也成了問題，豐產不豐收，老百姓不得已要吃芽子麥，還要交公糧、交提留，秋季麥種都是問題，農民的生活依然很苦。
每年收麥都是在“六一”節前後，而那年老天不作美，從6月下到7月，汛期比往年早來半個多月，按往年的經驗，夏種結束纔會到汛期。
記得是一個電閃雷鳴的夜晚，我剛從麥場防火的鄉下回機關不久，正打算找棋友廝殺幾盤，可是，瓢潑大雨傾瀉而下，一小時、兩小時、三小時……還是不住點兒，我無奈躺在了牀上，書也看不進去，拉滅電燈，只是靜靜地聆聽狂風暴雨聲和雷聲，聽着聽着不知不覺地睡着了。正在做美夢之時，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把我驚醒，一躍從牀上爬起，拉亮燈開門一看，是公社通信員正焦急地喊我到會議室開緊急會。跟隨他來到會議室，只見會議室燈火通明，牆上的掛鐘正好指向12點，主席臺上的公社領導個個正襟危坐，面容嚴肅，臺下座無虛席，全體幹部職工除個別請假的外，人人都到場了，會議就在等我一人。我如剛偷吃東西的避貓鼠一般，在衆目睽睽之下，急匆匆地往臺下會場後面去，面紅耳赤，心臟砰砰地跳，很不好意思，假如前面有個地縫真想往裏鑽。這時，主持會議的是公社二把手管委會陳主任，見我找個地方坐下了，才笑着說：“年輕人瞌睡癮大，白天下鄉騎車跑累了吧，連機關的鈴聲都沒聽着啊，下不爲例！現在開會，請陳書記講話！”隨後是一陣掌聲。
這時，年約50出頭風度翩翩的一把手對着話筒，表情嚴肅地開始講話：“同志們，大家下鄉一天麥場防火辛苦了，本來現在應該是睡覺做美夢的時候，可是，公社黨委，管委會鑑於現在雨勢很大，接縣氣象站預報，今後三天還有雷暴大雨，汛期提前，決定連夜召開機關全體幹部職工緊急會，任務就是一個——防汛！現在正值“三夏”的節骨眼上，夏收還沒徹底結束，夏打正在緊張進行，夏種又要趁墒搶時。自古以來，水火無情，保護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是頭等大事。作爲國家幹部職工，作爲共產黨員共青團員，越是人民需要我們的時候越是考驗我們黨性和素質的關鍵時刻，雨下的越大我們越要像焦裕祿同志學習，到人民羣衆中去，到汛情嚴重的地方去，瞭解羣衆疾苦，解決羣衆困難，看有多少軍烈屬五保戶困難戶的住房怎麼樣？生產生活怎麼樣？看有多少河堤涵閘需要修復？看有多少溝港需要堵缺口疏通水道？尤其是看小洪河大黃港是否已超過了警戒線？應急防汛物資和民兵搶險組織得怎麼樣？總之，把黨的宗旨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落實到具體行動中去。水利站的同志要盡職盡責，給公社領導當好參謀，黨委辦、管委辦要做好下情上達和上情下達等綜合協調工作，其餘同志只要是身體許可的都要連夜奔赴一線，具體分工聽陳主任再安排。在防汛任務來臨時決不能有一個逃兵，完不成任務不能回機關。”
黨委書記的戰前動員令耳提面命，使每一位在場的人都感到責任重大，汛情就是命令，關鍵時刻馬虎不得。而我，還不是共產黨員的年輕幹部，從政以來這是遇到的第一次緊急任務，和過去教書相比，吃苦的時刻到了，看來今夜的覺別想再睡了。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主持人陳主任點我的名，要和陳書記、高主任和韓同志一組，包東南片，也就是沿洪河堤防汛任務最重的.四個大隊，會後馬上出發，穿戴雨衣膠鞋，手持雨傘手電筒，沿大黃港、洪河堤重點查看水情汛情，並連夜分別找到上述四個大隊的支書、大隊長，面對面貫徹落實公社緊急會精神，走村串戶，保證不出任何問題。聽到陳主任的具體安排，我這時頭腦清醒了，心想，一場夜戰就要開始啦，只有硬着頭皮應戰吧！
會議結束，已經是深夜12點半，大家按照各自分工，在公社領導的分別帶領下，一個個消失在夜霧和大雨滂沱之中。
我們這組，帶隊的領導不是陳書記，而是臨時有變化，換成了30出頭的管委會高主任，韓同志40多歲，黃港村人，有他當嚮導，全副武裝冒雨沿着港堤向黃港村前進。輕車熟路，一里多地我們趕到支書家，正好他也沒睡，看雨勢下的大，他和幾個大隊幹部剛剛查看過5家五保戶的房屋是否漏雨，又看過大黃港和小洪河的結合部，洪水滔滔，河牀裏早已超過了警戒線，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勢由西北向東南掀起巨浪嘩嘩地流淌，聽聲音怪嚇人的。可是，長年住在洪河邊上，支書、老韓他們不害怕，怕的是洪水衝破黃港堤，順着往東的大溝興風作浪。高主任表揚了該村的支書有防範意識，主動工作，又安排他馬上到河港結合部的險情處，組織大小隊幹部和基幹民兵，準備沙袋加固港堤，編班值班把守。安排停當已是深夜1點半，我們三人又分別向窪張、夏莊和大朱三個大隊冒雨前行，每到一地，都先找到支書，交代任務，佈置防汛，他們都不敢馬虎，連夜都召開大隊幹部緊急會，分頭查水情，查軍烈屬五保戶的住房，一直到天亮又跟隨我們到小洪河大堤查涵閘。
待走動一圈安排妥當，再回到黃港與洪河結合部，只見洪浪滔天，像一匹脫繮的野馬正撞翻港堤豁口，順着大溝往東流去。險情就是命令，大隊支書一方面組織男女勞力都拿編織袋當沙袋填土固基，一方面派人向公社陳書記等領導彙報，爭取外力支援。大家還都沒吃早飯，陳書記聞訊立即帶領公社武裝部長，從河南、河北大隊民兵連臨時組織30人搶險隊來幫助。經過一個上午的緊張而激烈奮戰，5米寬的豁口在一排排木樁和幾千袋沙土的加固下，終於鎖着了蒼龍，保住了河堤安瀾，陳書記和我們幹部及在場的老百姓都露出了笑容。我自始至終參加了這場搶險戰鬥，雨水和洪水早已把我泡成了水鴨子，我爲能親自參加這場戰鬥而感到無比自豪，也親眼目睹了這羣社員們奮不顧身全力以赴戰洪水的沖天幹勁，更體會到黨組織的堅強領導和幹羣團結治水的大無畏精神。
現在正值汛期，看到湖北、安徽、江西等南方省份遭遇洪災，自然就想起了當年我參加防汛的一幕幕歷史鏡頭，今天回憶起來，仍覺得很有意義。是啊，水火無情人有情，危急關頭顯品行。滔滔洪水如猛獸，團結治水鎖蒼龍！社會主義無限好，不忘黨恩領路人！共產主義是理想，定能實現莫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