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擔當

?年輕時，人不懂得如何去愛或付出。不知道痛楚與幸福是何物，更無從擔當。
一切都是得過且過，一切原本有跡可循，一切也只有嚐盡酸甜苦辣，才能坦然自若。
“……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松岡。”（蘇軾.《江城子》）
傾聽楓聲，睨視月圓，倚着土牆，呤着哀詩......勾起往事，不禁“清淚斑斑襟上垂”。一直還記得這件事。那天，蒼穹的湛藍早已褪淡，只剩下玫瑰灰的天邊，風往南刮，又往北轉。坐在父親的車子裏，一路顛簸。父親說要去看快要逝世的老人......聽着車座裏的寂靜。寂靜的像夜色無邊無際。窗外是不斷倒退的單純風景。最終到達了個土牆瓦房處處至之的村落，我和父親踏着稀稀拉拉的爛泥巴路走進了其中一家。母性、堅強的主人友善地接待父親。跨進門檻，就被這靜謐、悽淡的空氣包圍，沉重上心頭。那個老人躺在牀上，眼窩已經深陷，留下渾濁的眼白。一撮一撮的頭髮早已斑白，面如土色，還有一副骨架。旁邊是老人的子女親眷，他們討論着喪事的辦理和喪錢的分配，一些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一些卻是張牙舞爪。空氣裏充滿了雞屎味、狗鳴、爭吵聲、嘆息聲、嗑瓜子聲、低笑聲......只有老人安靜地躺着。良久，老人的咳嗽平息了一切。他彷彿要說些什麼，但沒開口。語言最後是禁忌的。是被廢棄、遏制、壓抑的。要死的人對愛的人說話，對陌生人說話。語言無法穿越時間，只有痛苦才能穿越一切永恆。
旁邊的人依舊無動於衷......
就這樣，我看到了老人在彌留之際的潮狀呼吸。他用力地呼吸着，彷彿要把整個胸腔的隔膜頂破，彷彿要把靈魂釋放出來。空間裏就是這有規律的一起一落的呼吸聲。此時的老人站在宿命的掌心，終給自己的靈魂找了條出路，得以釋然。人的生命就像小草一樣蓬勃而卑微。
屋子的人紛紛散去。老人的子女們擠牙膏似的掏出錢來辦理喪事，還要你推我搡。早已違背了責任與擔當。
回家的路上，車座裏依舊寂靜。
親眼看到一個人的離開和人在擔當時做出的卑微抉擇，對我影響極其深重。讓我對愛與生死進行了反思。它們不會隨着時間的變遷而消失，不會隨着思想的轉移而頓滯。它只會變成一種廣博而沉默的蒼涼。
人爲了那短暫的生之甘甜：季節、愛撫、溫暖、責任、往事、肉體......而生存。這所有的一切都要去擔當，並且寬憫、原諒、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