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亮紅燈籠

在這個細雨斜織的雨夜，我看到了你，看到你手執紅燈籠，慢慢地，慢慢地，和着這在夜風中搖曳不定的星火，穿過深宅大院那條曲折連環的迴廊，穿過一直沉默着的叢草，穿過被歲月纏織了好幾千年的黑暗，停在那個紅燈籠前，把它點亮。

我的眼睛有點模糊了，那個燈籠，是否能屬於你？你點亮的，能否是屬於你真正的人生？

還記得，娘第一次拉起你光滑如同沒有被塵世看過的纖手，和藹地說：“陪娘去點燈吧。”你昂起頭，帶着一個沒有出世的孩子的稚氣，微微一笑，點點頭。那時，你的臉上寫滿了稚氣。你沒有像其它女人那樣，一路追問娘，你的丈夫怎樣。你沒有像其它女人那樣，一路追問娘，爲什麼要點燈。你就是這樣默默地，默默地扶着娘，把整個宅子裏的紅燈籠，一個一個地點亮。可是，我分明在你善良的眼眸裏，看到你的瞳孔，如同那些被點亮的紅燈籠裏的火光，在風中搖曳，沒有依靠。

然後，你的生命似乎就跟燈籠聯繫在一起了。新婚時，在不被少棠承認的日子裏，你陪娘點燈；如夢死後，少棠回來，你聽從孃的話經營燈籠坊；辜家一無所有時，被休了的你，走在大街上幫他們賣燈籠。

你總是這樣，給你燈籠坊，給你權力時，你爲了一家人和氣，忍讓着大嫂。失去了孩子，娘爲了替辜家保住血脈把你冷落時，你一路大度，卻落得了被娘趕出家門的下場。當依鈴出現，你非但不竭力把雲開留住，反而要他好好照顧依玲。你是善良的，善良到可以原諒孃的一切過錯，可以用近畢生的心血把少棠變好。

忘不了，你第一次，一個人，在一個夜神人靜的午夜，手執燈籠，慢悠悠的，走在那條熟悉的迴廊上，雙眼朦朧。讓我無數次在心底裏問，玉禾，你要點燈嗎？是的，少棠去了，那個說愛你的人去了，你沒有了依靠，你像當年的娘那樣，一個人，想點燈了，爲少棠點燈。其實，你不是孤獨的，不必生活在那個大宅中。你只是太善良，少棠愛你了，離不開你了，你才留下。可他走了，你還要一個人在這點燈嗎？

玉禾，你是善良的，去吧，你的生命就是那個燈籠，和雲開去把你的幸福點亮，好好生活。你的善良，早已把不合理的封建思想帶在你身上的枷鎖揭開，你的燈籠也必將在風中不再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