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之史部史記

《元史》卷一百六十 列傳第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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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磐

《元史》卷一百六十 列傳第四十七

王磐,字文炳,廣平永年人,世業農,歲得麥萬石,鄉人號萬石王家。父禧,金末入財佐軍興,補進義副尉。國兵破永年,將屠其城,禧復罄家貲以助軍費,衆賴以免。金人遷汴,乃舉家南渡河,居汝之魯山。磐年方冠,從麻九疇學於郾城,客居貧甚,日作糜一器,畫爲朝暮食。年二十六,擢正大四年經義進士第,授歸德府錄事判官,不赴。自是大肆力於經史百氏,文辭宏放,浩無涯涘。及河南被兵,磐避難,轉入淮、襄間。宋荊湖制置司素知其名,闢爲議事官。丙申,襄陽兵變,乃北歸,至洛西,會楊惟中被旨招集儒士,得磐,深禮遇之,遂寓河內。東平總管嚴實興學養士,迎磐爲師,受業者常數百人,後多爲名士。

中統元年,即拜益都等路宣撫副使,居頃之,以疾免。李璮素重磐,以禮延致之,磐亦樂青州風土,乃買田渳河之上,題其居曰鹿庵,有終焉之意。及璮謀不軌,磐覺之,脫身至濟南,得驛馬馳去,入京師,因侍臣以聞。世祖即日召見,嘉其誠節,撫勞甚厚。璮據濟南,大軍討之,帝命磐參議行省事。璮平,遂挈妻子至東平。召拜翰林直學士,同修國史。

出爲真定、順德等路宣慰使。衡水縣達魯花赤忙兀,貪暴不法,縣民苦之。有趙清者,發其罪,既具伏矣,適初置監司,其妻懼無以滅口,召家人飲酒至醉,以利啖之,使夜殺清,清逃獲免,乃盡殺其父母妻子。清訴諸官,權要蔽忙兀,不爲理,又欲反其具獄。磐竟奏置諸法,籍其家貲,以半給清。郡有西域大賈,稱貸取息,有不時償者,輒置獄於家,拘繫榜掠。其人且恃勢幹官府,直來坐聽事,指麾自若。磐大怒,叱左右捽下,箠之數十。時府治寓城上,即擠諸城下,幾死,郡人稱快。未幾,蝗起真定,朝廷遣使者督捕,役夫四萬人,以爲不足,欲牒鄰道助之。磐曰:“四萬人多矣,何煩他郡!”使者怒,責磐狀,期三日盡捕蝗,磐不爲動,親率役夫走田間,設方法督捕之,三日而蝗盡滅,使者驚以爲神。

復入翰林爲學士,入謁宰相,首言:“方今害民之吏,轉運司爲甚,至稅人白骨,宜罷去之,以蘇民力。”由是運司遂罷。阿合馬諷大臣,請閤中書、尚書兩省爲一,拜右丞相安童爲三公,陰欲奪其政柄。有詔會議,磐言:“合兩省爲一,而以右丞相總之,實便,不然,則宜仍舊,三公既不預政事,則不宜虛設。”其議遂沮。遷太常少卿,乞致仕,不允。

時宮闕未建,朝儀未立,凡遇稱賀,臣庶雜至帳殿前,執法者患其喧擾,不能禁。磐上疏曰:“按舊制:天子宮門,不應入而入者,謂之闌入。闌入之罪,由第一門至第三門,輕重有差。宜令宣徽院,籍兩省而下百官姓名,各依班序,聽通事舍人傳呼贊引,然後進。其越次者,殿中司糾察定罰,不應入而入者,準闌入罪,庶朝廷之禮,漸可整肅。”於是儀制始定。

曲阜孔子廟,歷代給民百戶,以供灑掃,復其家,至是,尚書省以括戶之故,盡收爲民,磐言:“林廟戶百家,歲賦鈔不過六百貫,僅比一六品官終年俸耳。聖朝疆宇萬里,財賦歲億萬計,豈愛一六品官俸,不以待孔子哉?且於府庫所益無多,其損國體甚大。”時論韙之。帝以天下獄囚滋多,敕諸路自死罪以下,縱遣歸家,期秋八月,悉來京師聽決。囚如期至,帝惻然憐之,盡原其罪。他日,命詞臣作詔,戒喻天下,皆不稱旨意,磐獨以縱囚之意命辭,帝喜曰:“此朕所欲言而不能者,卿乃能爲朕言之。”嘉獎不已,取酒賜之。

再乞致仕,不允。國子祭酒許衡將告歸,帝遣近臣問磐,磐言:“衡素廉介,意其所以求退者,得非生員數少,坐縻廩祿,有所不安耶?宜增益生員,使之施教,則庶幾人材有成,衡之受祿亦可少安矣。”詔從之。磐移疾家居,帝遣使存問,賜以名藥。磐嘗於會集議事之際,數言:“前代用人,二十從政,七十致仕,所以資其材力,閔其衰老,養其廉恥之心也。今入仕者不限年,而老病者不能退,彼既不自知恥,朝廷亦不以爲非,甚不可也。”至是,以疾,請斷月俸毋給,自秋及春,堅乞致仕。帝遣使慰諭之曰:“卿年雖老,非任劇務,何以辭爲。”仍詔祿之終身,並還所斷月俸。磐不得已,復起。

時方伐宋,凡帷幄謀議,有所未決,即遣使問之,磐所敷陳,每稱上意。帝將用兵日本,問以便宜,磐言:“今方伐宋,當用吾全力,庶可一舉取之。若復分力東夷,恐曠日持久,功卒難成。俟宋滅,徐圖之未晚也。”江南既下,磐上疏,大略言:“禁戢軍士,選擇官吏,賞功罰罪,推廣恩信,所以撫安新附,銷弭寇盜。”其言要切,皆見施行。朝議汰冗官,權近私以按察司不便,欲並省之。磐奏疏曰:“各路州郡,去京師遙遠,貪官污吏,侵害小民,無所控告,惟賴按察司爲之申理。若指爲冗官,一例罷去,則小民冤死而無所訴矣。若曰京師有御史臺糾察四方之事,是大不然。夫御史臺糾察朝廷百官、京畿州縣,尚有弗及,況能周遍外路千百城之事乎?若欲併入運司,運司專以營利增課爲職,與管民官常分彼此,豈暇顧細民之冤抑哉?”由是按察司得不罷。朝廷錄平宋功,遷至宰相執政者二十餘人,因議更定官制,磐奏疏曰:“歷代制度,有官品,有爵號,有職位,官爵所以示榮寵,職位所以委事權。臣下有功有勞,隨其大小,酬以官爵,有才有能,稱其所堪,處以職位,此人君御下之術也。臣以爲有功者,宜加遷散官,或賜五等爵號,如漢、唐封侯之制可也,不宜任以職位。”日本之役,師行有期,磐入諫曰:“日本小夷,海道險遠,勝之則不武,不勝則損威,臣以爲勿伐便。”帝震怒,謂非所宜言,且曰:“此在吾國法,言者不赦,汝豈有他心而然耶?”磐對曰:“臣赤心爲國,故敢以言,苟有他心,何爲從叛亂之地,冒萬死而來歸乎?今臣年已八十,況無子嗣,他心欲何爲耶?”明日,帝遣侍臣以溫言慰撫,使無憂懼。後閱內府珍玩,有碧玉寶枕,因出賜之。

磐以年老,累乞骸骨。丞相和禮霍孫爲言,詔允其請,進資德大夫,致仕,仍給半俸終身。皇太子聞其去,召入宮,賜食,慰問良久。行之日,公卿百官,皆設宴以餞。明日,皇太子賜宴聖安寺,公卿百官出送麗澤門外,縉紳以爲榮。磐無子,命其婿著作郎李稚賓爲東平判官,以便養。每大臣燕見,帝數問磐起居狀,始終眷顧不衰。磐資性剛方,閒居不妄言笑,每奏對,必以正,不肯阿意承順,帝嘗以古直稱之,雖權幸側目,弗願也。阿合馬方得權,致重幣求文於碑,磐拒弗與。所薦宋瑽、雷膺、魏初、徐琰、胡祗遹、孟祺、李謙,後皆爲名臣。年至九十二,卒之夕,有大星隕正寢之東。贈端貞雅亮佐治功臣、太傅、開府儀同三司,追封洺國公,諡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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