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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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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爸爸。

爸爸的散文

我說:"爸" 。他說:"嗯,什麼事”。“哦,嗯.....”我也不知道有什麼事。

我們那個年代的父子,並不習慣表達,而習慣嚴厲和沉默。

很多人羨慕美式家庭中的父子關係,如朋友如兄弟,自由而奔放的表達。以後,我們和我們的孩子也是這樣的一個發展趨勢。只是哪怕你只有一丁點埋怨我們的父親,他們的木訥或冷峻,讓你在童年少年青年時代少了很多樂趣,你都已經錯的離譜了。你並不瞭解他們的時代。環境造就了我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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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的父親還沒成年的時候,多數已離開了學校,或在田間勞作,或是去做了某種手藝的學徒,爲了生計奔波。爸學的是泥水匠。應該算當時很熱門的手工藝的一種。但這並不是一個穩定的職業。張家造房子了,李家徹圍牆了,爸就去了。通常東家都會管飯,然後還有一點不多的報酬。在我記事的時候,磚還未能廣泛的應用於建築。那個時候的房子,都是泥造的。記得我常蹲在那些施工的房子邊上,看爸爸站在上面,用兩塊類似夾板之類的東西夾住往裏填的沙泥,然後用一個一頭有一個圓柱的木頭工具把這些沙泥捶實。如此反覆,房子的牆就這樣壘起來了。記憶裏,最艱難的莫過於一層的牆壘好後,要把一塊塊很重的水泥板蓋到牆上。我看爸爸他們四五個人,吆喝着,每個人一隻手緊緊抓住木頭梯子,一隻手抓住綁着繩索的水泥板,慢慢往上擡,上到頂後,還要在很窄的泥牆上挑着水泥——像踩鋼絲一樣小心的行走。那時我的心總會提起來,很擔心爸爸會從上面掉下來。有一次還悄悄的哭了。爸爸下來看到了,在褲子上搓去手上的泥沙,抹掉了我眼角的淚水。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顆奶糖遞給我,說不要哭。說完又去挑下一塊水泥板了。

收工了,爸爸讓我坐在自行車前面的橫檔上(好像那時還沒有專給兒童用的自行車座椅)。回家的路,他騎的飛快。我閉着眼,雙手緊緊的抓住車把。冬天的時候,如果爸爸帶我去他幹活的工地,會讓我坐在自行車的後面。他把他的大棉襖解開,我鑽進去,雙手抱着爸爸的背,很暖和。

爸很少出遠門,也從不旅遊。杭州離浦江只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只來過很少的幾次。記憶比較深的有兩次。

第一次是上大學的時候,爸爸突然來杭州看我。我在東站門口的人羣裏來來去去的尋找爸爸,聽到一個聲音,"喂,喂,喂",轉身一看我倆都笑了起來。我笑是因爲他穿着春節給他買的筆挺的西裝,居然還打了領帶,皮鞋擦的很亮。他笑大概是因爲看了我很久我都沒有發現他。爸爸拎了兩盒禮品,說是特意拿來給我的老師。我說:"爸,這不是高中了,大學的老師不用送東西"。他說:“胡說,送點東西會多關照一點"。我不再和他爭辯。我們在杭州大廈換24路,我已經上了車,爸爸突然說:”等一下",然後往回走了。我又擠了下來,看見爸爸走到一個拄着拐討錢的老太太身邊,往她的碗裏放了10元。看着我不解的表情,他說,那個人很像我的阿太(爸的奶奶)。我看了看那老太,額頭上的皺紋像一塊疊起的布,已經很少的白髮用一根綁禮品的紅塑料繩扎着,幾根孤零地掙脫了捆綁的頭髮在初秋的風中悽婉的飄着。她笑着朝爸點了下頭,又轉向下一個地方。阿太在我還不會走路的時候就走了,我沒有任何印象。但小時爸常提起阿太的事,我靜靜地聽,心想爸爸一定很懷念阿太,聽着聽着有時還會流淚。

爸執意要把禮品送給我的老師。我只能帶他去見了我的班主任陳老師。陳老師帶着吒異的表情接待了爸爸。他們之間也沒有什麼交流,陳老師拿出登記表給爸看了看成績,說基本還可以。爸笑着說,我這兒子讓你勞心了。但臨別的時候陳老師還是提起了一個事情。我當時在網上寫了幾篇評論時政的文章,後來某個部門找學校瞭解過情況,並和我談過話。陳老師說雖然寫的很不錯,但是學校有壓力,希望我能理解。

回去的路上爸不停追問我到底寫了什麼。我說沒什麼,就是說了點黨的壞話。爸更加的不安了,居然在公交車上拿出了一根菸,要點起來抽。我連忙說:“爸,車上不能抽菸!”他看了我一眼,把煙放回了煙盒。他的眉緊鎖着, 臉上掛滿了迷茫。我突然心疼起來,像小時一樣拉着爸的衣角,信誓旦旦的說:“爸,放心,我再也不寫了!" 爸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東站上車的時候,爸回過頭說:"不要管那些你管不了的事,否則以後要到裏面來看你了!”

不幸被爸言中了,而這就是我記憶深刻的爸來杭州第二面。

11年後,我當時經營的公司觸犯了法律。 基於一種私人之間的口頭協議,我的員工進入了一個運營商的系統,把一條有對象侷限的優惠服務應用於我的公司客戶。我被定罪爲:破壞計算機信息系統,入獄一年。

那年中秋,由於把看守所內的生產管理的井井有條,我破格獲得了一次除春節外的親情會見(一種很人性的會見,不用隔着玻璃,還能一起吃飯)。爸和媽都來了,分坐在我的兩邊。領導講完話,爸用力的鼓掌。媽和娜(我現在的妻子)平常經常會來看我。而爸這是第一次來見我。我以爲他要說我,但爸從未有過的寬容。他說生意上的事情家裏一點也不怪我,他明白在中國做生意並不容易,不小心很容易出事。可能怕我難受,他說人生有沉浮是很正常的,有過這樣的經歷未必是件壞事,讓我想開一點。外面一切都好,弟弟的孩子再過幾個月就出生了........。他不停的說着,我看着他,爸的脫髮更嚴重了,頭髮很油膩的堆在一起,能清楚的看到掉髮地方的頭皮。"你章光101有沒有在用?"我打斷了他的話。爸有點不高興,說你先別管我的頭髮了。

分開的時候,我看見爸媽蹣跚的走出去,每走幾步都會回頭看看我。媽媽一隻手拿着看守所裏不收退回去的東西,一隻手不停的抹淚。爸爸停下來,拿過媽手上東西,像小時給我給我擦淚一樣,拭去媽臉上的淚水。我久久站着,直到大門重新關上,再次隔絕世界。

小學的時候,每次讀朱自清的《背影》,都覺得奇怪。這麼簡單的文字,平實的敘述,怎麼能選入課本。長大後恍然,爸爸,正是那個蹣跚着爬上月臺,桔子散了一地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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