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月長相知,世人何倏忽的散文

在家的日子，總是往來閒逸，等一朵流雲，侯一場鄉愁。甚喜晨早時分出來行走，當然最戀的還是暮色炊煙時候。綠蕪疏影，晚霞蔚蔚，此時無憂無慮，真好。

1.

許多年前那個簡在的小村子，如今倒也是新樓林立。在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我是它這一代的旁觀者之一，見證它的所有興廢變化，辭世新生。而它亦是我的旁觀者，看着我出生，從垂髫孩童長成今朝姑娘模樣。說不出它到底有哪裏的好，但自己就是深愛着這片土地。雖然自知這個地方不是永遠屬於自己的。出門悠閒走走，總覺一樹一花親切至極。小雞結伴出來外面覓食，小狗獨自在外玩耍散步，鳥兒們自由飛來飛去，聲聲不息。風吹草動，孩童嬉戲，尋常日子裏，隨處可見農家生活的可愛。暮晚天色，又見荷鋤歸樵，炊煙四散，黃昏曉風，一日的辛勞農活，也結束了。

2.

前幾年王氏祖祠復興修葺，每年過年前必然要去祠堂拜祖和燒些紙錢。傳臚祖祠原是清朝道光年間中了進士的祖先所建，每每走進這近兩百年曆史的自家祠堂，心中幾分喟嘆。這裏的人由來一直把它看做尋常宗祠一樣，而我卻很想從裏面挖掘出那個年代的舊時風雲。想必當時初建成一定是新派風采模樣，如今榮華雲煙，留下的'是無盡滄桑。百年故夢，湮沒其中。一磚一瓦，已然蒼老。雕樑畫棟，遍佈瘡痍。那提筆高牆上的字跡，也被光陰斑駁褪色。剩下那屋檐上的天空，無論何時，還是那般的湛藍。

3.

今天又去了老屋裏翻照片。十幾年前的照片，小時候的自己，稚氣未脫的小女孩，總覺有點好笑，也有點失望。還有那幾張全家福，到底是幾歲時候的事自己全然沒有印象了。看着照片裏已故的爺爺奶奶，猶覺還如幼時那樣親切。想必生在中間位置的孩子大概都知道的，打小爹媽不是很疼。但自幼爺爺奶奶的疼愛，讓我覺得親情還是倍感溫暖的東西。而今我慶幸自己是生在中間位置的孩子，這樣未來想去何處，總是自由多了。看完照片，將相冊放回原處。卻又瞥到之前房間裏裝的那一大袋子熊娃娃。上次姐就叫我拿去扔掉，我是不捨也不願。姐來了一句，“當初送你的那些人現在又有幾個還聯繫的?”我沉默了，不管聯繫與否，自己都甘願藏着。就算是十幾年前別人送的一塊石頭留至今日也不願扔掉，對自己而言，不願丟舍的，是那些美好的回憶和真摯的友誼。童歲裏最乾淨的情感，便是藏在那些老舊禮物裏面。

4.

過年的這幾天又和琪去燒香，看着她出生到如今，十四年猶如白駒過隙。當初她還是那麼小，今天卻也是個水靈靈的小姑娘了。牽着她走在路上，說說笑笑，她喚的每一聲“姑姑”，有時候真讓自己恍惚以爲和小時候一樣是帶她出去玩。在她的身上，總讓我看到了許多從前自己和她那般年紀時的影子。若當時和她那般大的自己能早明白一些道理，也許現在的人生可會不一樣了?但這些臆想總歸無用，這一路命途經歷，皆註定的。

5.

飯後時間，又去了一趟婆婆家看看她。簡陋老舊的小民宅，婆婆一人安居於此。而我每次來看她問的第一句話總是“婆婆，還記得我是誰嗎?”婆婆倒也沒讓我失望，眼睛笑眯眯地回答，她還是記得的。和婆婆聊天，她臉上的皺紋顯目可見，一雙眼睛裏看不出任何波瀾。從民國時代的小姑娘，歷經坎坷，到如今洗卻鉛華，兒孫滿堂，高枕無憂，苦盡甘來應該算是最能形容她人生的一個詞了。她總會和我聊起她已故丈夫和爺爺的老故事，我可樂願聽了。爺爺生前與他們夫妻倆交好，這份情誼留到今日，由我替他延續。一個人能幸運活到九十幾歲，算是長壽的了。像婆婆這般的安身立命，正如自己之前想過的那個樣子。從容面對生離死別，好好活着，就是對自己及愛自己的人最好的交待。可婆婆終究是婆婆，而我是我，我們都是在以自己的方式過着自己的人生，品着各自的酸甜苦辣。

“風月長相知，世人何倏忽。”每一次歸來，總覺應感謝自己在不知明的情況下，選擇了這個乾淨和睦的地方生長。由故不喜城市繁華人多，但戀青山綠水的怡然自樂。攜一盞茶，可以坐看雲起時。待一壺月，能等到春山漸老。清川澹如此，我心素已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