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淚散文

在梁羽生先生的作品中，《萍蹤俠影》可算是上乘之作了，其間灑脫遊戲於塵世間的張丹楓，足可以讓當時的少男少女們眼前一亮。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張丹楓所作的一些英雄義舉，我已經忘記得差不多了，唯有他狂放時候高吟的那首詩，倒是永遠忘不了的：“亦俠亦狂真名士，能歌能哭邁俗流。”

這就是他的嚮往，也是他的寫照，事實上他做到了，一個真正的好男兒，既能行俠仗義於人世間，又能傲慢疏狂的蔑視禮法，但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只能歌，亦且能哭。能哭出來，真的.很重要嗎？在中國人的餓死失小、失節事大的鐵面皮的觀念裏，男人哭泣，是很要不得的。

所謂流血流汗不流淚，就是這個道理。

在歷代文學作品中，尤其是中國古典式的英雄人物，都是勇不懼死，不近女色，絕不輕易流淚的。只有涉及到義氣的時候，才或者哭兩鼻子，以壯聲色，那真是少之又少，且多半是鱷魚的眼淚。比如及時雨宋江，給兄弟李逵下了毒酒，然後哭兩鼻子，不是哥哥不仁義，實在是你怕你毀了我的忠義之名。這樣的眼淚，已經不是感情問題，而是作爲一件工具來利用，真真讓人毛骨悚然。

真真讓人毛骨悚然。

其實在我看來，哭是人世間真情的流露，眼淚也不只有女人才可以擁有，只要有真感情，不管男女，皆有淚腺；既有淚腺，便可使用。

有人說，眼淚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說只要女人一哭，基本上男人就成了俘虜。就連周星馳拍的《喜劇之王》，也再次提到了這一點，女人們輪番上陣，也沒有打動富翁的心，只有女主角按照導演的提示，揮淚上場，結果大獲成功。

不可否認，女人的眼淚一定會很有效果，帶雨梨花般撲過來，鐵石人也得動心。但可惜身在東北，東北女人性子多數剛硬，偏偏我身邊的親人故交，又都和鐵女人差不多。這個可愛的武器我至今沒享用過，有不少次差點欺負得我揮淚如雨。（下輩子，說啥投胎做東北女人。）

但是，話鋒轉過來，男人的眼淚同樣很有效果，唐長老愛哭，把個齊天大聖折磨得半死不活；劉使君愛哭，哭得一大幫英雄好汗跟他打下江山；諸葛武候更是厲害，一把眼淚哭出個精典名劇《臥龍弔孝》。從這些人的例子上，我們不難得出結論，男兒有淚可以彈，誰能因爲他們流過淚，就否認唐僧的偉大功績呢；就否認劉備一世嫋雄的形象呢；就否認諸葛孔明的遠見卓識呢。

像那些喜怒不形於色的，當然也不乏成功者，劉邦連親爹都快被人煮了，也沒落個悲傷的樣子，反而要分一杯羹。還有人說這是做大事者的胸懷，其實我覺得這沒啥可提倡的，說白了無非陰險深沉吧，適合中國的上層建築而不適合於平民。這個世界上，畢竟絕大多數人都是平民，平民有平民的活法，所以平民有笑也有哭。笑的時候固然很開心，哭的時候也絕對是愴然淚下。

一個人如果還能哭出來，那麼他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他還有良知和感情。如果一個人連眼淚都沒了，那他就是個麻木的行屍走肉。

所以，我贊成男人流淚，激動的時候哭，傷心的時候哭，離別的時候哭，重逢的時候哭。男兒淚，雖不是價值千金，但起碼是真情流露。

說了這些，其實我也很多年不曾流淚了，雖然有一萬個一千個流淚的理由，但我還是強忍着。說到底，這也是老祖宗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鐵訓，在支撐着淺薄的麪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