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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盆花草的命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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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喜歡養花種草的人。那嬌嫩的生命,心裏盛滿了事的人,很難有心境伺候它。受環境的影響,在我剛到學校當語文老師的時候,養過一盆文竹。

幾盆花草的命運散文

文竹枝葉的纖細,照應着我的心境。那時的我,完全沉浸在一個個漢字詞語的琢磨中。以至於,對世間一些細微的事物,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學校分配給我一間房,辦公兼宿舍。一個人顯得有點兒孤獨,就在課餘常常到據學校不遠的花卉市場轉悠。一看見到那盆文竹,我就有一見如的情感。那細微的枝葉,讓我頓生憐憫。我不排斥高山和大海的魅力,但更喜歡溪流和小草。它們更符合我的審美傾向。注重細節,這也註定了我很難有波瀾壯闊的人生經歷。

我把那盆文竹擺在窗戶外。後來,有個老師說了,文竹不喜歡陽光。於是,我把它擺在案頭。備課的間隙,忽然一擡頭,就看見它在向我會心的微笑。它的姿態文靜,尤如翠雲。

文竹的莖自根基處叢生,高矮不同,枝葉層層疊疊,文雅清秀、風韻瀟灑。有它作陪,枯燥的室內,有了生機。那時我還沒有成家,也還顧不上找對象。我覺得,它就像一個理想中的戀人,撫慰着我的心靈。閒下來,我便給它的枝葉上灑水,喝剩的茶水,倒在它的根部。一天到晚,它呈現出水靈靈的模樣,讓我頓生憐意。

夏天還沒過去,文竹的枝葉開始發黃。我去請教一位喜歡養花的老師。他說文竹喜歡溫暖溼潤,耐半蔭,既不能在日光下曝曬,也不能過多的澆水,否則會出現枯萎或呈黃褐色等不良現象。我問,還有救嗎?他搖搖頭嘆息說:這東西啊,嬌氣得很。

我一下子懵了。然而,我沒有死心。清晨,我把它移到窗頭,讓它享受清新的陽光,九點的時候,我把它搬回室內,敞開窗,讓它呼吸大自然的靈氣。可是,我的傾心呵護,並沒有讓它呈現出復甦的跡象。它像一個多愁善感的少女,一病不起。我在想,他是林黛玉嗎,生命會是那樣弱不禁風?讓我這個“寶哥哥”空灑一腔熱血。

文竹枯黃的葉子一天天多起來。我知道,它在向死亡邁進,在向我告別。秋風掃落葉的時候,整個的它,乾枯成一盆荒草。我計算了一下日子,從它走進這間屋子,到它的死亡,一共六十天。它是死在我的精心“呵護”之下。

悄悄地,我沒有做聲,一天夜裏,我把它埋葬在校園的花園裏。那個時刻,我體驗到了黛玉葬花的悲傷和絕望。栽植文竹的那個小花盆,我也沒有心思保留它,索性隨着文竹的屍體埋在了潮溼的土壤中。

以後的歲月裏,我便懂得了,一株植物,它也和人類有着情感的瓜葛。

米蘭

此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了養花的興致。我是一個重情感的人,即使對於植物,我也不願看到由於我的原因,夭折或死亡。八年後,我離開了學校,調到縣政府辦公室工作。不久,我就擁有了屬於自己的住宅。面積雖不是很大,七十多個平方。但是,畢竟屬於自己的窩。妻子說,養盆花吧。我也就動了心。在花市上轉了轉,我看中了一盆米蘭。六月裏,正是它開花的旺季。那盆米蘭,擺在一個鐵架子上,鮮黃的花朵如粒粒金粟,溢出陣陣幽香。我指着它向妻子說:就是它了。

其實,真正讓我動心的,是它的名字。米蘭,帶着一種詩意,一種溫馨,像一個純情的女孩,闖進我的心扉。它的花雖小如米,但花香撲鼻,沁人心脾。我買了一個木製的、刷了清漆的花架,小心翼翼地把花盆放在上邊。這樣,不算寬敞的陽臺上,被一盆米蘭裝飾的有了色彩。下班一回到家,我就不由自主的走向陽臺,凝視着它戀人般的笑容。是的,只有對它上心的人,纔會感覺到它的微笑。

有了那盆文竹的遭遇,我買了一本養花的書。掌握了盆養米蘭的幾個特點:其一,要光照好;其二,溫度不能太低;其三,要定期鬆土;其四,給予一定的養分。我按照書上說的給它澆水施肥,既保持溼潤,也不積水久溼。果然,在我家的陽臺上,它的花竟然綿延了兩個星期。我知道,對於米蘭來說,這樣的花期算是長的了。那些日子,我守在它身邊的世間,幾乎超過了妻子。妻子也被我感染了,一有空就走向陽臺。在我和妻子的的.注目下,它開放得那麼熱烈,那麼燦爛,而又帶點羞澀。陽臺下的大街上,是川流不息的汽車喇叭聲,還有小販的叫賣聲。可是,在這個角落,它卻如此安靜,癡情。隱約記起,意大利隱逸派詩人薩巴那首以《米蘭》爲題的詩中有這麼兩句:“生命中的寧靜,無一如生命一般。”面對這兩句詩,我曾皺過眉頭。現在,我似乎明白了。

立秋前,我給它施了一次肥,是那種稀薄的有機液肥。幾天後,它的葉子更顯繁茂。一個月後,它又開花了,更加惹我憐愛。我的心境,因了這盆米蘭,舒展了許多,溫馨了許多。那時,我正身處官場,繁雜、無聊的事務纏繞着我的身心。然而,擁有一盆米蘭,還能夠滋潤我的心。養一盆喜愛的花,不是毫無意義的。

也許,是我的粗心,或者是大意,總之,我忘記了一點,米蘭怕寒冷。越是嬌貴的東西,大約,都無法抵禦寒冷的襲擊。

那年冬天,我的米蘭死在了陽臺上。我這才翻開書,上邊明明白白寫着:米蘭,冬季應移入室內,室溫不得低於八度。

站在木架旁,目睹着一個清純的少女成爲一堆枯草,我揪着自己的頭髮,默默哀悼。

鐵樹

二零零六年的春天,我家遷居在一個帶院子的兩層樓裏,城裏人叫什麼別墅。朋友們說值得慶賀,要我擺幾桌。按照我們這兒的說法是:烘房。那天,一個要好的朋友送來兩盆鐵樹。我笑了,說:你知道,我不會養花。他說:鐵樹最好養了,幾天澆一次水,又不怕寒冷。你儘管養。

這樣,那兩盆鐵樹就擺在了我家的院子。它被裝在一個瓷釉的盆裏,葉子綠得可愛。整個夏天,我的心境都被綠葉圍裹着,心中充滿了涼爽和愜意。我家的院牆,沒有被磚和水泥封堵,而是用鐵欄杆圍起來。一座小院,因了兩盆鐵樹吸引了鄰居們的目光。我能感覺到,他們射進來的目光是柔和的,溫情脈脈的。

小時,常聽人說“鐵樹開花,富貴榮華”。少年時看樣板戲,《智取威虎山》中獵戶李勇奇有這麼一段唱詞:“只說是苦歲月無邊無岸,誰料想鐵樹開花、枯枝發芽竟在今天!”鐵樹開花,那會是怎樣的奇觀啊?我的鐵樹,會等到那一天嗎?

六月的一天,鐵樹冒出了新葉,短而肥厚、色澤油亮,自然捲曲。在陽光充足、溫暖溼潤的院子,它常常接受着我的目光巡禮。在有月的夜晚,我喜歡呆在院子。月下之鐵樹,如一把素潔的蒲扇,勾畫出一幅月下磨劍圖。花是一把劍。花本是柔麗的,劍是鋒利的,二者本無可比性。但鐵樹卻是帶有劍氣的。

像劍一樣的葉子,纔是鐵樹之葉。

那兩盆鐵樹,陪伴我度過了兩個夏天。高溫的七月和八月,我給它們的葉面噴水,給盆裏的土壤裏施進腐熟餅肥水,還添加了適量的硫酸亞鐵溶液。漸漸的,它形成了羊角一樣的葉形。那年冬天,我還記得那個日子:十一月二十日。是單位放暖氣的時間。我把鐵樹搬回室內。有了那盆米蘭的遭遇,自然,我不會再犯類似的錯誤。

院子,妻子開闢了一塊空地,種着蔬菜,也種着諸如月季、菊花之類的花卉。它們在泥土裏,自然也開放得豔麗奪目。但是,我還是鍾情於那兩盆鐵樹。我覺得,它更具有人性的意義。盆栽鐵樹,那是別樣的景緻啊。

我家的院子的圍牆只有八十公分高。第二年四月的一天夜裏,院子的鐵樹被小偷盜竊了。我想起來了,那天下午,兩個青年在我們住的地方轉來轉去,莫非,他們看上了我家院子的一盆花?

早上起來,打開屋門,那盆在我家院子生活了將近兩年的兩盆鐵樹不見了蹤影。我像祥林嫂一樣向妻子責備着自己的疏忽:我真傻,真的。我只想到了賊娃子偷錢偷東西,竟然連盆花也會偷?

我絕對沒有想到,那兩盆鐵樹的命運,會以這種方式和我告別。

豬耳朵

豬耳朵,是一個粗俗的名字。想不到,它會以盆花的形式出現。

那兩盆鐵樹被盜後,我已經斷絕了養盆花的心情。不是我對花草不感興趣,實在是因了養花草給我帶來的傷痛——心的傷痛。不料,去年冬天,妻子沒有徵得我的同意,不知從哪兒弄回來一盆豬耳朵。到現在,我也沒有弄清它的正式名字叫什麼。上網去查,有的說叫燕子掌,有的說是發財樹,還有一個更雅的名字:玉樹。其實,它的形狀普通極了,真的類似於豬的耳朵,肥厚,圓胖,肉肉的,而且不開花。在我的審美觀裏,它根本就稱不上花卉,不過是一種草。面對我的一屑不顧,妻子卻笑了,說道這才安全啊,連賊娃子都看不上眼的東西,你說它能不好養?我們沒有養好花的命,養盆不值錢的豬耳朵,賊娃子還會偷?

一種極其普通的草,妻子卻不願委屈它,用花盆裝着。爲了讓它的葉片有一副潔淨的面容,她在街上買了一個帶嘴兒的灑水壺,天天給它噴水。看着妻子灑水的樣子,我有點想笑,又不想掃妻子的興致,就由她擺弄。

那盆豬耳朵,既然起了一個卑微的名字,也就如同窮人家的孩子,普普通通的生長着。颳風,下雨,大紅的日頭,都不用操心。有妻子的照料,它生長的速度極快,不知不覺的,就從起初的四五片葉子增加到二十多片。今年開春的時候,妻子又嫌那個盆小,換了一個更大的盆。有了生長的空間,它也就不負人心,蓬蓬勃勃地生長着。到了今年夏天,它竟然長滿了了整個盆子,覆蓋了花盆的土壤,顯示出頑強的生命力。閒暇時,我會怔怔地注視着它。我在想,一盆豬耳朵,它沒有塵世的慾望,也不會開花結果,也無法贏得人們羨慕的目光,就只有忍耐着寂寞和冷落,堅守着自己的樸實和清貧,享受着屬於自己的歡樂。是的,一種植物,和人類一樣,即使普普通通,它也不言放棄生命的價值。

妻子如果做完家務,就拿出一個小凳子,放在那盆豬耳朵花盆前,曬太陽,織毛衣,和鄰居聊天。不時,她瞥一眼盆中圓圓的、厚厚的葉片,臉上露出善良的微笑。他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因此,對於一種普通的植物,她就懷有一種無法言說的情感。妻子曾說,你聞聞,豬耳朵有一種香氣呢。可是,無論我怎樣貼近它,也嗅不出它有什麼香味。於是,我明白了,那是一種心理作用。不過,在妻子面前,我沒有點破。

忽然記起陶淵明說過的兩句話:不汲汲於富貴,不慼慼於貧賤。含義是:不爲富貴而匆忙追求,不爲貧賤而憂慮悲傷。這兩句話用在豬耳朵這樣的花草身上,是再恰當不過了。人生呢,富貴也罷,貧窮也罷,只要活出自己的性格,具備了獨特的個性,也是在實現自我的價值。

一盆豬耳朵,竟然給了我如此的人生啓示,我當然會用感恩的心態來面對它,呵護它。

直到現在,那盆豬耳朵依然旺盛地生長在我家的院子裏。我知道,由於普通,由於低賤的身份,它在我家的日子,一定會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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