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無處安放的尊嚴散文隨筆

這次兩三月份的灣區， 一反往日的藍天白雲， 經常下起雨來。經過Cupertino附近的一家名叫"喬家柵"的小吃店， 門店掛着一張上海陸家嘴的照片， 仔細一看， 應該是千禧年左右的， 一下彷彿穿越了二十年。在銀花火樹的Cupertino鬧市區， 有一家鮮芋仙， 經過的時 候擠得像上海上班的地鐵一樣， 一份甜品需要至少等待半個小時。經常來灣區出差， 已經能夠從漸漸出差的新鮮欣喜過渡到了平穩生活模式， 從而也記錄了路上碰到的一些人和事， 寫下來爲了紀念第一代移民的感受。

故事一 我的家在巴勒斯坦

酒店叫的機場送機， 司機是一位穿着體面年近五十的人。口音一點也不像美國人， 就問他： 你家鄉在哪裏？ 他說：我是Palestinian， 注意不是巴基斯坦人， 是Palestinian。 三十年前來到美國， 但是我一直教育自己的孩子你們是巴勒斯坦人。 很多時候當一個國家沒有的時候我們纔會永遠記住是這個國家的人民。汽車飛馳向機場奔去， 他一邊開始發表對中國的看法， 其實中國也是用自己的方式管理自己的人民， 你看我住在美國， 天天看着美國怎麼試圖管理別人的人民， 試圖評價和插足他人的管理方式， 就不能先管好自己嗎？ 下車時， 我對他說， 你一定今後能和家人再回到巴勒斯坦的。

故事二 富貴的抑鬱人生

這裏的富貴不是富有的意思，是真的有一個人叫富貴， 有一天他送我上的班。富貴是個看起來樂呵呵的中國胖小夥， 來灣區三年了， 居然是爲了幫助他的叔叔度過人生難關。叔叔在美國幾十年經商， 突然之間有一天他的太太席捲他所有的財產， 跑了。遠在深圳的富貴和他的家人來到美國， 照看他精神崩潰生活也不能自理的'叔叔。我當時說， 如果抑鬱了真的得去看診， 自己是好不了的。誰知他說， 他自己三年也快抑鬱了，爲什麼呢？ 他說是因爲灣區對華人的歧視。我當時還有點詫異， 灣區華人那麼多， 再說不是崇尚自由平等的地區嘛， 美國中部我還能更信一點。富貴說： 中部的人看起來就對你不太好， 其實做起事來不會更不好， 然而灣區的人， 看起來歡迎所有種族，但是實際上心裏覺得華人根本不配做人。黑人， Hispanic都有平權運動， 但是華人基本就是一個默不作聲被代表的羣體。最後表示等待叔叔去世就回深圳發展了。

富貴的話雖然過於偏激， 但是言語用來表達感受就不要過於挑剔他的邏輯性了。

這讓我想起身邊的第一代移民： 一般灣區第一代技術移民分爲三種類型：第一種朝九晚五型飛來美國照樣朝九晚五過着宅在家的日子， 照顧孩子爲主外加自己找樂趣比如看書。也不是不知道許多問題， 但是多想對自己身體也沒有好處。第二種努力拼搏型：實際上我看到的這種類型的人大多會留在國內， 有些人陰差陽錯一不小心出了國， 但是還是有努力拼搏的習慣， 便天天與工作爲伍， 同時希望能夠改變一些現狀， 但是路漫漫，變成了孤獨的前行者。第三種憤世嫉俗型，之前不滿國內的種種，後來發現到了灣區最大的問題是尊嚴無處可放， 於是開始像說國內那樣說灣區的各種不是。其實真的希望我的目光狹窄能夠讓我看到第四種第五種甚至更多的類型， 那種人生綻放着的類型。

故事三 Sharon的愛情至上

從灣區回上海的飛機上旁邊坐了一個四十來歲的女子Sharon， 由於我當時在灣區聽到的負面故事太多，熟悉之後就脫口而出問她： 我聊過的很多第一代移民來灣區都過的特別不開心， 這樣爲什麼還要來呢？ 我們只有一個人生啊！她非常果斷的回答： 我沒什麼可想的，我是爲了愛。隨後打開Pad給我看了她老外先生的照片。她說家庭還是很幸福的， 但是灣區的挑戰處處都有，她是灣區一家公司的中國區GM， 天天除了做完工作還要和美國同事爭論應對各種政治保護國內團隊， 又說： 初來乍到的新人覺得美國同事熱情好客講信用你真的就會被坑的很慘， 雙重標準這個描述對他們來說再也合適不過了。隨後的四十分鐘，在飛機上討論了她的組織架構困惑和如何應對雙重標準的peer， 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應該算工作時間呢！ 在她身上一個很重要的特質是第一要務是讓自己快樂， 別人的眼光就會最小程度上影響你。

最後， 說完雙重標準的很多實例以後， 我推薦她看李安的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 如果你沒有聽過這些故事沒有去過美國都沒有關係，這部電影是我見過最好講述美國文化和人情的片子，即使大兵比利林恩， 在美國這個社會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放自己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