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愛人散文隨筆

二十年的光陰有多長呢？以年、月、日，甚至以小時爲單位都可以得出一個精確的數字。可是，這些數字仍然無法讓我明白二十年到底是個什麼概念。最後，我得出這樣一個不是結論的結論：二十年就是春夏秋冬交替輪迴了二十次。

那麼再過二十年又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呢？我小小的想象力無法穿透歲月的迷霧使眼前出現二十年以後的情景，一如二十年前那個初冬的清晨，我穿上新嫁衣時想象着二十年後會是什麼樣子呢？可怎麼也想象不出來一樣。

驀然回首，二十年的光陰如水般流去了。原來，二十年後的今天就是這個樣子啊，就是現在這個樣子——清晨起牀後我走進廚房，掀開鍋蓋，鍋裏有一個包子和一個雞蛋，還熱乎乎的。那是你出門時給正在睡懶覺的我留的。中午，我蒸好米飯，炒好菜，等你回來吃飯。然後我們一邊吃飯一邊給正上大學的女兒打了一個電話。我告訴女兒，今天是我們結婚二十週年紀念日。女兒說：啊？那讓我爸給你補上一個結婚戒指。這就是當初我想象了多遍而未能想象出的二十年以後生活場景。

這二十年來，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你把最好的愛給了我。所以呢，我不要戒指了。

我用了二十年的時間來做一道證明題，如今已經得出了讓我滿意的答案，這意味着我當初的選擇是對的。迄今爲止，我所經歷的最艱難的選擇是：要不要嫁給你。我曾經很庸俗很虛榮地找了N個不能嫁給你的理由，比如，你家太窮，你個子不夠高，你拙言笨語……可是，我就是不能說服自己，就是不能瀟灑地對你說“不”。原來，那數個理由竟抵不過一個字的力量，那個字是：愛！是你對我不求回報的愛。就是因爲這個字，我寧願選擇一條充滿艱辛的路。我想，有你陪伴，我不會孤單。

猶記得二十年前的那個清晨，一如今天的清晨，有初冬微涼的氣息，有一縷新霞剛剛升起，東方的天空有一抹嫣紅，宛如新娘臉上的紅暈。那天，沒有漂亮的婚紗，沒有長長的迎親車隊。我穿上樸素的新嫁衣，進了你家門，成了你的妻。我在心裏說：從此以後，願與君同舟，天涯海角，無怨無悔。

在那簡陋的新房裏，我們度過了柔情似水，佳期如夢的新婚歲月。我大概是天底下最任性的新娘吧，再也沒有人會像你一樣包容我了，我確信。我還確信，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那種幸福一直延續到二十年後的今天，雖然，這二十年來我們不知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又吵過多少次架。

與愛相伴而生的是艱難的日子，這是之前我能想象到的，我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我們什麼都沒有，無一塊磚一片瓦一寸土地，要赤手空拳打拼出一個天下，得付出多少心血，多少汗水啊！可是，我們唯獨不缺信心！不缺愛！因此，打拼的路上我們踏歌而行。

在結婚前十年，我已經算不清我們搬過多少次家了。女兒幾個月大時，我們在城附近的一個農家院子裏以每月十五元的租金租了一間民房。那是一個大雜院，院子裏整日雞飛狗跳，而我們所租的房屋門前竟是一條明下水道，污水順着下水道從門前流過，而關起門來，我們一家三口竟也其樂融融。當時，你不足百元的工資常常拖欠。有時，三五個月只能領一次，而只要發了工資，我們總是先買一袋面，因爲有了面就不至於揭不開鍋了。可是不久，你連不足百元的工資也沒有了。你們單位破產，職工下崗，一夜之間全成了無業遊民。

我們沒有任何依靠——就算有依靠，也不可能張口，而起碼的`生存問題亟待解決。

有一句話這樣說：路是逼出來的。

爲了養家餬口，你放棄了所謂的“尊嚴”，拋卻了所謂的“面子”，做起了最下等最卑微的勞力活——三輪車伕。那時，你還是一個剛剛二十出頭的小夥子啊！你何來勇氣！又何來力量？心中該有一個多麼旖旎的夢支撐着你蹬着三輪車迎着風雨，勇敢地走上街頭！

你櫛風沐雨，蹬着三輪車穿梭於大街小巷，出賣廉價的勞力，而我在家帶女兒。每次你從街上回來，未進門，那三輪車發出的“吱吱聲”先傳過來，女兒便知道是爸爸回來了，她便會不顧一切地奔出去，邊跑邊叫：爸爸回來了，爸爸回來了！你一把抱過女兒，高高地舉過頭頂。女兒歡快的笑聲，久久，久久迴盪……你的疲憊，我的心酸在女兒的笑聲裏一掃而光。

曾有多少不屑的目光，我們收下了；曾有多少心酸的遭遇，我們笑納了。我們欣然領受生活的種種磨難，因爲心底一直有燦若彩虹的夢想，因爲每一個日子都是充滿愛的日子，都是充滿希望的日子。我自始至終都堅信，所有的困難都是暫時的。從沒有哪一個時刻讓我放棄過對未來的美好憧憬。

我信心的來源，是你不服輸的堅忍意志，還有你能吃天下之苦的無畏精神。

如果說吃苦耐勞是一種良好品質的話，那麼，這些年來你最大限度地發揮出了這種潛質。而你從不抱怨，這皆源於你心底那個簡單的願望——讓我和女兒過上好日子。

有時候，用“能幹”二字去評價一個人，或許並不是一種褒揚，而含有其它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這種評價常常會讓人很不受用。而在沒有別的途徑能達成某種願望的時候，能幹，便是成全人、成就事的唯一法寶；能幹，也是生命的一種拔高。因此，當有人對我說你能幹時，我常常以一笑作答。而心底有多少無奈和感傷，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我想，一個男人的可愛之處不一定在於位有多高，權有多大，而揣着愛和夢想，能逆風而翔，逆流而上，在風雨中洗濯自己，磨練自己，並靠自己的雙手爲所愛的人去開創美好未來。我以爲，這樣的男人也是可愛的，也是可以讓人仰望的。

這一路走來，我想對你說一句話：我很知足。我們目前所擁有的生活，恰好符合我對“幸福”的理解和對“成功”的定義，雖然，在世俗的意義上我們離成功還很遙遠，或許永遠都不可能抵達。

前天，你很興奮地對我說你栽的那棵臘梅打骨朵了，到了冬天就能開花。你拉着我去看那一個個被綠葉覆蓋着的小小的花蕾，好像怕我不信，一遍遍地強調：今年冬天真會開花，真的會開！你天天盼着梅花開——你知道梅花開時，我會雀躍歡呼，所以你盼得那麼急切。

二十年後的今天，我們的臘梅一定會長成一棵很大很大的梅樹。當大雪初霽，梅朵點點，開成花海時，在樹下，你我會不會若如初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