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喇叭褲散文

上個世紀80年代，人們穿衣服都是去布店裏買布，然後拿去裁剪師父那裏量尺寸、訂款式。裁剪師父給一個小票，過幾天憑小票去取成品，付給裁剪師父一定的手工錢。裁剪師父那裏通常都備有幾本彩色的大畫冊，畫冊裏是各個季節、各種款式的服裝樣本。流行什麼款式或者自己想要什麼款式的衣服，只要跟裁剪師父說了，手藝好的裁剪師父就會按要求縫製出來。那時流行大喇叭褲，褲腳很寬，有的寬到八寸，站立時只露出鞋尖；後來甚至寬到一尺，站立時褲腳覆蓋住整個腳面，只有走路時一邁步，才能看到鞋尖。反正當時的審美是褲腳越寬越時尚。而且褲筒要足夠長，長到褲腳的下沿剛好掃到地面上，腳上配黑色皮鞋。因此姑娘們的皮鞋都是高跟的，就連小夥子們的皮鞋也是帶跟的，目的是能穿起喇叭褲。

我的長姐大我6歲，那時她就穿了那樣的`喇叭褲。她的喇叭褲的褲腳不是很寬，站立時能露出黑色皮鞋的鞋尖。長姐正是十八九歲的年齡，花兒一樣的面孔，穿着大喇叭褲、高跟鞋，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眼球。我和兩個妹妹那時都很羨慕長姐，可是我們的褲子不是喇叭褲，褲腳很窄，膝蓋處還打了補丁。我們也沒有皮鞋，只有母親給我們做的布鞋，後來到了夏秋季節有了黃膠鞋，就已經很開心了。大概是因爲年齡相差大的原因吧，記憶中我和兩個妹妹對長姐又敬又畏，感情上倒是有些生分。相反，我和兩個妹妹之間的感情特別好，特別是我的三妹，她比我小一年零四個月，我們從小到大形影不離，是最“體己”的夥伴。而且三妹心地善良，經常護着我。平日裏若是我受了大人的責罰“不讓吃飯”的時候，她總是“偷”好吃的東西出來，偷偷塞給我。平時有什麼好吃的東西，她自己更是捨不得吃，每次都拿出來與我和四妹一起分享。就是一塊硬糖塊，她都要用牙咬成幾小塊然後吐出來分給我和四妹。

後來我讀初中了，心裏更渴望有那樣的喇叭褲，只是我一直不敢和父母講出來。沒想到，在我初中二年級的那年暑假，父親給我做了一條喇叭褲，我興奮的好幾天都睡不好覺。那條喇叭褲別提多漂亮了，淺白色質地帶寬寬的淺色豎條，腰瘦褲腳寬，本來個子不高的我，穿起來顯得又高又苗條。配着母親花八元錢給我買的一雙帶中跟的白色護士鞋，走起路來露出鞋尖，特別時尚，也特別吸人眼球。接着父親又給我做了一件紅色燈籠袖套頭上衣，絲綢一樣的質地，沒領，很大很大的圓領口，寬腰，兩側各有兩公分左右的開氣兒。配了我的喇叭褲，別提多好看了。我特別愛惜，每次只有上學時才穿了出去，放學回家進屋後首先脫下來，疊整齊、放好，換上平時的舊衣服在家裏。每次穿着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生怕弄髒了。洗的時候特別精心，洗過之後用熨斗精心熨燙，褲線筆直筆直的。那條喇叭褲我一直穿了很多年，在我初中畢業後去省會讀書時，在省會的學校裏依然穿，而且仍然很時尚，很漂亮，我也很喜歡。再後來，又過了兩年，褲子的流行趨勢漸漸變了，褲腳變窄，變成“微喇”，再後來變成“直筒”，在我工作以後，有些年又流行“錐子褲”，我的那條喇叭褲就不知不覺成了不穿的舊衣服，在箱底了。

去年我的三妹從南方回來，我們姐妹聚在一起聊天時說起小時候的事情，三妹說：二姐，你還記得嗎？上學時爸給你做過一條淺色帶寬條的喇叭褲，特別好看。我說記得，是，特好看，我特喜歡，一直穿了很多年。三妹說：你知道嗎？那會兒我特別羨慕你有那條喇叭褲，我也特想要，可是爸沒給我做。我詫異地問：“爸沒給你做嗎？”三妹眼裏霎時有了淚光，說沒有。

我的心特別難受。那次聊天之後，我經常回想那些事情，在回想過去的那些日子裏重新審視自己，每次心裏都特別難受。我甚至想如果時光可以重來，我會把那條喇叭褲讓給我的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