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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關於清明節的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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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細雨紛紛揚揚地下着,那是一場下了千年的雨水。下面是本站小編整理的2017關於清明節的抒情散文,歡迎大家閱讀參考!

2017關於清明節的抒情散文

  【2017關於清明節的抒情散文1】

五年前,在父親去世後的第一個清明節,我曾經寫過《清明祭思》的文章。發表在《今日德清》報上,後來收錄到自己的博客裏。接下去我又陸續寫過《父親的遺願》、《沒有父親的父親節》、《綿綿的追思》等等博文,追憶天堂裏的父親。

失去父親是我心底永遠揮之不去的痛。當又一個清明節來臨,當今天早晨我將一大盆“元寶”焚燒給逝去的先人,默默地看着縷縷青煙漸漸飄散開去,淚水便模糊了我的雙眸。悲天憫人,似乎有着滿腹的話語需要傾訴,父親,您知道嗎?

無法忘記陪伴着您與病魔抗爭的那些煎熬時日;無法忘記您臨終前對母親未來割捨不下的那份無奈神情;無法忘記您離去那一刻悲傷欲絕卻回天乏術的錐心之痛;無法忘記清理您的遺物時彷彿“打碎了一個家”的肝腸寸斷……可是我偏偏就忘記了,那一段遍體鱗傷、不堪回首的日子,自己究竟是怎麼走過來的!

不過,人在絕望之中只能慢慢學會堅強,現在的我們都過得很好。您那時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母親,如今六年過去了,母親在奉賢區的蘭公館養老院(那裏距離弟弟單位很近,方便照顧)住着一個單間。母親心態很好,我覺得她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身體也一直不錯。養老院的硬件、軟件設施都屬上乘,尤其是那裏的護理員都是本地人,母親與她們相處和諧快樂。早知如此,我想當年真的應該將你們二老一同送入養老院,或許您還可以在那裏享受一段比較舒適的人生。至少,不用在炎夏酷暑和寒冬臘月爲一日三餐而憂心了。當然,人生難覓後悔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或者說這就是“命運”吧。

您和母親相約,選擇身後將骨灰海葬。除了與生俱來的智慧鑄就了真知灼見和超前觀念,在很大程度上也是爲了減輕子女的負擔。因爲您曾經多次說過,不希望我和弟弟將來爲此而操勞。如今每到清明前後,目睹熙熙攘攘的人羣爲了“上墳”而奔波勞碌,我的心裏便好似五味雜陳:理解、思念、感動、愧疚、無奈……國人習慣於“入土爲安”,雖然許多有識之士已經在密切關注生態、環保、土地資源……並且對此發出了強烈呼籲,可惜付出的這些努力只能是杯水車薪。殯葬改革之路任重道遠,並非一朝一夕就可以讓民衆所接受。

我向來崇尚“厚養薄葬”,也從不喜歡拘泥於形式,我覺得對於逝者最好的紀念就是在心靈深處的“記奠”。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每一年的清明、冬至和您的忌日,我都會送上自己摺疊的“元寶”。弟弟他們也會在您忌日那一天進行祭奠儀式,源源不斷。所以您在那裏完全可以“奢侈”一點、“瀟灑”一點,再也不要像生前那麼節儉了。

至今家人都沒有去過位於濱海古園的海葬紀念碑,主要還是不想違背您的遺願。非常感謝我的密友小瑛大姐,她已經幾次在碑前代我給您鞠躬盡孝,並且用手機拍回來刻有您名字的19號紀念碑照片。好巧的是她父母親的安葬處與您近在咫尺,就在望海樓的邊上。今年她去父母那裏掃墓,還特意幫我帶去了折給您的“元寶”。大姐甚至每次都會記得帶上膠帶紙,在您的名字旁粘貼一朵鮮花,替我了卻縈縈於懷的心願。能夠結交這樣的朋友,乃人生之大幸!

聽說海葬紀念碑裏面還有不少名人志士的名字,比如巴金夫婦、趙樸初居士。剛剛我的學友“清逸樂之”告訴我,她的婆婆是21號碑,明天她去掃墓會記得給您獻上一朵花,也幫她婆婆在那裏認個朋友。還有我們的學友王美雯就在20號碑,相差都沒有幾步路。這是不是緣分?按照您熱情真誠的天性,以後的日子一定不會寂寞了吧。

母親說我“大有父風”,繼承了您的性格。平日裏多愁善感、循規蹈矩、舉輕若重,幹什麼都太過認真。即使知道力不從心,依然願意事必躬親,我當然明白這些並不是優點。無奈本性難移,往往會因爲陷入煩惱困惑無法自拔而糾結不已,甚至讓自己的心靈“傷痕累累”。幸好如今周圍有着一大羣兄弟姐妹般的博友(其中好多是市東的學友),我們經常在網上交流,打造了一個情感抒發的平臺。

您讓我帶回德清的那些回憶錄手稿,我已經整理成冊,並且分別送給了姑媽和弟弟。有的章節還會陸續發到博客裏,也算是女兒對您的告慰吧。可惜您生前忙忙碌碌,來不及寫完後面的'大部分,終究成了無法彌補的缺憾。

您的老同學翁季賢、老朋友郎玉麟都已經仙逝,希望你們可以重續前緣、暢敘友情。人生,原本就是一個生老病死的輪迴。父親,您生前感慨命運不公,倘若在天有靈,請佑護好人一生平安!那個世界沒有疾病也沒有痛苦,但願您生活得揚眉吐氣、稱心如意。千萬、千萬,不要再操碎了心。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深切緬懷天堂裏的先人,女兒叩拜父親在天之靈!

  【2017關於清明節的抒情散文2】

杏樹變成了花娘,春風也就變得長一陣短一陣的。

到了夜晚,空氣裏遊動着一股溼溼的氣流,伸手抓一把,都黏稠稠的。娘從糧囤裏拿出收藏的上好的豆粒,倒進腳邊的大號三盆裏,等她坐上馬紮,她的手裏已經立起一個半新的蓋墊。等孃的兩手划船般把豆粒頂上蓋墊,那些滾圓的豆粒自上而下翻滾、跌落、自動篩選到一個小號的三盆裏。我家的黑狗很好奇,睜圓眼睛看那些滾落的豆粒。花貓卻躲在孃的腿底下,看都不看一眼。

風從門縫鑽進來,吹得屋頂上的電燈晃了幾下,黑狗以爲發生了什麼,跑了出去。花貓換了個地方,跳上鍋臺,蜷了身子,眯着眼。二姐剛寫完作業,幫娘淘洗那些精挑細選的豆粒,她瘦小的臉兒像半塊月亮,問:“娘,要生豆葉菜嗎?”

娘一邊回答二姐,一邊囑咐二姐淘洗的遍數,還特別叮囑二姐不要碰觸了盛油的器具,否則豆葉菜就生不好了。

淘洗後的豆粒,身上帶着水光,被娘放進中號的泥三盆,置於熱炕頭上,覆溼透了的棉白布。娘說,用泥盆生出的豆葉菜葉勢旺相,清鮮爽口,其它的器具是生不出的。

父親沒閒着,他從屋笆上拿出去年吊悠千的“拘”,用破布一遍遍地擦拭。拘,是蠟杆子用火烤軟後,圈成的兩個環。擦拭完畢,父親就打磨那塊悠千板子,板子狗屎槐木,硬實,顏色蠟黃。二哥跑到父親跟前,問:“大大,要吊悠千吧?”

“你娘都生豆葉菜,我也該給你們吊悠千了。”

聽到吊悠千,我們幾個的眼睛像屋頂的電燈泡一樣亮。

鞦韆,老家叫“悠千”。

不用說,清明要到了。

做好早飯,娘就開始淘洗第一遍豆葉菜。用沒沾過油的水瓢,一遍遍澆洗。淨水後,蓋溼布,再放於炕頭之上。如此這樣,一天要進行三次。娘還會用手摸摸盆底,試試炕的溫度,熱了就挪動一下地方,說太熱會把豆葉菜生死了。涼了就把盆挪到最裏的炕頭,說太涼不僅生得遲緩,還會生得縮頭縮腦的。

二哥變得勤快起來,在天井的甬路西邊挖悠千坑。黑狗也想幫幫二哥,兩爪並用,把坑外的土又捯飭進坑裏了,二哥沒發脾氣,摸着黑狗的頭說:“到清明給你做個柳帽子。”

吊悠千的立柱陰乾在影壁牆後,父親扛出來,還在地上撞了幾下,說:“結實着呢。”

父親把立柱埋進深坑,在上邊加了碎石塊,還一邊隼進一個木橛子。他抱住立柱晃晃,說,沒事。立柱中間架了帶木杈的託樑,兩隻“拘”套進樑柱中間。等託樑固定在木柱子上,二哥早把悠千板子穿在父親準備好的粗麻繩上。二姐心細,她把穿過板子眼的麻繩部分纏了布條,還給板子做了布套。無非是保護我們的褲子不要磨壞而已。

當麻繩和“拘”相接,悠千吊好了。娘在柱樑交接之處掛了紅布,燒了紙錢,口中唸唸有詞,不知道說的什麼,但我知道她是祈求神靈保佑孩子們,不要跌了傷了。父親在託樑貼了“上樑大吉”。一陣小風走過,杏花飛起,有幾片落到妹妹的身上,花瓣散開,妹妹的小褂成了一棵要開滿花的杏樹。

娘說,我先試一下悠千。她雙腿跪上悠千板子,二姐輕輕推送。娘上身直起、挺身、擴胸,執繩蕩起,騰空而上,平了託樑。在我們驚呼之際,娘徐徐飄落,說,小時候,打轉悠千,比這驚險多了。

二哥搶佔了悠千,獨立、獨坐、學娘單人跪驅,等他瘋玩一段時間,我們才搶回了悠千。先是我和妹妹打“雙坐”。我和妹妹對坐,雙腿交叉,玩“打胖孩兒”。雙坐,就苦了二姐,她得用力推送我們,纔不至於使雙拘並在一起。之後,我和妹妹又玩一驅一“串花心”,一會妹妹坐着,我站着;一會妹妹站着,我坐着。我和妹妹的力氣不相上下,玩一驅一就沒力度,不一會,雙拘合併,我們不歡而下。

等我們玩得差不多了,才輪到二姐。二姐喜歡玩站驅“逛花園”,她抓住兩條繩子,刷地把兩隻拘撇開,不用別人推送,她用力躬身、屈腿、下蹲、直立、飛起、拜禮,一系列動作飛花般完成,看得人眼花繚亂。幾個回合之後,二姐徐緩輕盈的身子就蕩上託樑,杏瓣隨風飄上二姐的髮髻,宛如在天際遨遊的仙女向人間播撒花雨。黑狗看呆了,狗眼珠子一動不動。花貓在地上逗玩杏花瓣,貓爪抓上哪裏,哪裏就出現一道花溝溝。

二哥看二姐打得漂亮,喊着和二姐“驅雙站”。“雙站”,爲二人面立,握繩之手上下錯開,雙方借勢用力,使之前後擺動。若是二人用力均勻,悠千自會擺動平衡,持續時間也會久長。但是二哥根本不會打悠千,一會大勁,一會小勁,把二姐累得滿頭大汗不說,拘也並了。打悠千的規則是,一旦並拘,不管是何種狀況,打悠千的人就得自動讓出。

二哥下來後,我和妹妹輪流讓二姐帶驅。二姐“帶驅”,坐着的人只需順着二姐的勁用力,就會很享受的在悠千上悠來悠去。二姐有時會慢下來,慢到你以爲悠千會停下來,因爲兩隻拘眼看就要合併了,就在你興猶未盡的時候,二姐的兩隻手把拘向外一撇,拘立馬分開,二姐雙膝一弓,兩手撐繩而動,悠千活了。

二姐優美的動作把周圍的人看呆了,妹妹會拍手高唱:“桃花開,杏花敗,李子開花翻過來”。妹妹的話音沒落,就有杏花從杏樹上飄落下來,把二姐的臉染得粉紅。

第二天去學校,我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顯擺我家吊悠千了。那些父親懶惰的,就會和我預約去我家打悠千的時間,我也會趁機向她們提提條件,比如幫我值日什麼的。春蘭的父親從沒有正兒八經的給孩子吊過悠千,頂多在清明的時候,在門口的大楊樹中間,栓一根麻繩,穿一個悠千板子了事。麻繩固定在樹上,沒有”活拘“,只能來回遊動一下,想悠起來是不可能的。志花的父親不好動,她家也沒有吊過悠千,像春蘭家這種簡便的悠千也沒有吊過,她倆放學後先不回家,去我家打一會悠千纔回去。

悠着悠着,就到了”小寒食“。小寒食離清明只有三天。清明分爲小寒食和大寒食。小寒食是冬至後的105天,俗稱“一百五,上墳添土”。在我們老家,在小寒食只去添土,到了大寒食(清明)這天再去上墳。添土上午和上午均可,但最好在上午九點至十點之間,下午三點半以前。父親這天起得很早,他表情凝重地把鐵杴擦了一遍又一遍,等太陽升到樹梢,他就帶着二哥去”新村“了。新村是我村的林地。

林地裏安靜極了,父親是第一個來的。除了少許的墳包邊種植的松樹,林地裏很少見到綠的東西,墳包上都長滿了雜草,那些枝條碩大的蒼耳佔據了整個墳包,稍不小心,蒼耳就扎滿了全身。父親先把墳包周圍所有的雜草清除,再把新土培在墳上。培墳很小心,把一些大的土塊培碎、培細,最後,把墳圓起來。圓好後,在墳頂安放一塊形似官帽的方土。方土最好是一整塊大土,不破開爲好,方正爲好。添好墳頂,父親帶領二哥跪下磕頭,二哥說:“爺爺嬤嬤,您的屋子,我們給您修好了。”父親只是說:“大,屋給您修整好了。”父親沒有說第二句話,臉上的表情越發凝重。我們從來沒有聽父親喊過一聲娘,即使上墳,父親也不喊娘。

父親告訴二哥,這個官帽墳頂很有講究,只有先人去世三年後,纔可以放置。在老家還有一個習俗,一年中去世的人,不管埋葬時墳包有多大,過後都不能自己去添土,只有到了小寒食這天才可以動土,否則對後人不好。

立碑、起谷遷墳、結姻親也是在小寒食。立碑在老家也有講究,一個父母去世不能立碑,雙方父母去世三年後纔可以立碑。立碑相當於給先人掛個門牌,便於親人上墳祭拜。我村有兄弟四人,老四做事粗心拖拉,每年添土他都不和其他兄弟一起,並且是最後一個去的。一年,他去了後看到父母的墳還沒有添土,就很積極,心想,我終於第一個給父母添土了。他把墳修整一新,說,爹孃,給你們修屋了,你們好好地在新屋裏生活吧。他剛說完最後一句,屁股上就捱了一腳。他回頭一看,是他的三哥。他感到莫名其妙。沒等他發問,他三哥說,你看看你給誰修的屋,咱孃的墳是這個,你修的是我村老光棍的屋,你要給他做兒子嗎?老四回頭一看,他爺孃的墳在老光棍的旁邊,早就煥然一新,他大哥二哥早就來添土了。只不過今年他比他三哥早來了一步。

活着的人抱怨蝸居,先人也是蝸居了。墳包密密麻麻,不立碑確實很難分辨了。去年我們給爹孃立的碑。大姐遠在東北,我們兄妹五個一起去立的。二哥去選碑、找人刻碑,並提前用紅布裹碑運到墳地的附近。據說把刻好的石碑放於路邊,被行人踩踏,會更吉利。小寒食那天,我們五個人挖坑、擡碑、立碑、添土、燒紙、祭拜。碑面向東南的巴山,太陽剛升起來,就有飽滿的陽光撒上石碑。

盆裏的豆葉菜長了兩個黃黃的嘴巴,那些不甘寂寞的,還長了嫩綠的小葉子。我在心裏說,明天就是清明瞭,你們要被炒了。

學校裏每年都會在清明的前一天,請村裏的老革命來學校講革命故事,校長還會講講介之推的故事。校會結束後,學生就去新村給齋爺掃墓。父親和齋爺一起參加革命,那時父親只有13歲,個頭還沒有步槍高。一次區隊在二隊的場院屋子開會,被王金明的部隊突襲,齋爺掩護父親和宋汝方大爺他們從南溝撤退。當父親他們帶領部隊返回,齋爺早就把土匪打死,滾動的血場有場院大。齋爺沒有子女,齋奶後招贅別村男人。就因爲招贅了男人,齋奶的烈屬問題一直得不到解決。父親不知道跑了多少次民政,纔給齋奶爭取了一部分補助。後來齋奶年齡大了,父親又和大隊商量,專門派人照顧,直到她去世。

齋爺的故事,每個清明,父親都會心情沉重地給我們講述一次。

這一天是娘最忙的日子。飯後,娘先在缸盆裏泡了兩瓢秫秫米,把生好的豆葉菜搬到天井的石磨上,娘說,再生就不好吃了。幹完這些,娘就和麪擀餅。娘擀了好大一摞餅,足夠吃一天的。白色的煙霧從家家戶戶的煙囪裏冒出,餅,香透了整個村子。

二哥也忙,忙着做八卦風箏。我從小就笨,央求他給我做一個,他說,明天用雞蛋換,我就給你做。

黑狗也忙壞了,一會跑去孃的餅鏊邊,一會跑去二哥的風箏邊,一次差點踏壞了二哥的風箏紙,二哥就差沒給它一剪刀了。花貓把身子拉成一個長條,半躺在當門裏,一小片陽光照在它的身上,它都懶得動,聞到餅香,抽了抽鼻子

放學後,因爲第二天是清明節,學校放假,妹妹招來了很多同學,在我家打悠千。我惦記着大街上寶森家的大悠千,就沒興趣顧及我家的小悠千了。娘把泡好的秫秫倒在磨臺上,雙手磋磨。二哥扎風箏的畫面、娘磨秫秫的畫面、杏花飄落的畫面、妹妹們打悠千的畫面,至今縈繞在心頭。

清明終於到了。

還沒有亮天,二哥就帶我和妹妹去東溝折柳了。老家有“清明不插柳,死了變黃狗”之說,又是缺米少柴的年代,孩子們都在大人的授意下,借清明插柳的習俗,多弄些燒柴。二哥是爬樹王,很快就折了很多,我和妹妹打捆抱回家去。二哥在悠千的託樑上插了一束柳枝,還給黑狗編了柳帽,給狗帶了小鈴鐺,那天的黑狗,風光着呢。

二哥還把發青有彈性的柳枝截取小半,用拇指甲輕颳去皮,邊刮邊說:“什麼哨,柳皮哨,你不響,我不要,滴滴響,我纔要。”刮完,清脆的柳梢也迴盪在院子上空。後來,二哥教我,蔥葉也可以這樣做,做出的哨子,沒有柳梢的輕細圓潤,但渾厚粗放。

折柳剛剛結束,就有雨點滴下來。“清明難得晴,穀雨難得陰”。清明多數時候是陰天或下雨的。

父親劃了紙錢,帶了白酒,早早地就去上墳了。去新村的路上,上墳的人流如織,神情落傷。

娘去村南取回爲我們新做的褲子。若是遇上困難的年月,過年時做不全一身新的衣裳,只做了新褂子,清明的時候必定會給孩子們做一條新褲子的。家中有女孩子的,更是馬虎不得,都說“女人清明男人年”,這天不管大姑娘小媳婦,都是嶄新嶄新的,平日女人難得出門,這天卻是可以隨意出走,野外踏青的。

娘把積攢了多日的紅皮雞蛋煮了半鍋,說是半鍋,是有數量的,按人頭分配,每個人兩個。娘在大鍋裏熬了秫秫粥,加了一小把去皮的花生米。說是喝了秫秫粥,不長紅眼病。還說,這粥是要涼喝的,雞蛋也要涼吃,不的話,就會招冰雹。秫秫粥涼後,狀如琥珀,下口清涼,咽後生津,餘味悠長。娘還煎了我們一直眼饞的鵝蛋,用五花肉燉了一鍋豆葉菜。幾口豆葉菜下去,從頭鮮到了腳底。一生吃過的菜中,最鮮的莫過於娘生的豆葉菜了。

說到雞蛋按人頭分配,村子裏還有一個笑話。華先家嬤嬤不識數,數東西按“對”數,她正把煮好的雞蛋一對一對的數,她家的二兒子偷走了一個,嬤嬤一數,單數了,被人偷走了,就開始搜查誰偷的。嬤嬤回頭的時候,二兒子又偷走一個,嬤嬤一數又是雙數了,說:“一對,一對,又一對,對了,沒人偷。”

分到的雞蛋,是不捨得吃掉的。裝到口袋裏,不時的用手摸摸。夥伴們約着去南河拔“扎人”時,每個人的口袋裏都鼓着兩個雞蛋,這個畫面,我還記憶尤深。有的夥伴會掏出雞蛋,玩“碰蛋”,誰的碰碎了,就歸對方所有。那種張揚的女孩,還掏出雞蛋,比誰家的雞蛋紅、誰家的雞蛋大,因了紅大,就覺得比別人高班很多呢。

去南河經過南壩,壩上到處是放風箏的男孩。都是自己做的風箏,有劉海、蝴蝶、王字、八卦。很多風箏不扛實,風來就刮碎了。二哥的八卦耀武揚威的,飛在麥田的上空,竟然好久沒有落下,我知道又有他炫耀的資本了。麥苗一夜之間,油了一樣,風來就變成毯子,真想躺下睡一覺。老人還說,把自己的病災寫在風箏上,等風箏飛到半空,剪斷繩子,就把病災消除了。

路邊的野草好像知道過節似的,它們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不高興,都伸着頭看走在路上的孩子。婆婆丁盛開了蛋黃的花朵,那些沒開花的苦菜不甘心地看着它們。過日子的女孩還挎了草筐,拔了薺菜,薺菜長了高高的花苔,開小米的白花。擠在薺菜中間的是已有半臂長的野豆角,還有開紫花的野茄子。嘴饞的女孩早在草叢中拔“扎人”了。“扎人”是茅草的花,嫩的時候是一杆小柱子,下粗上尖,嫩綠的皮裏包軟軟的絮絨,塞進嘴裏,有一股甜潤的感覺。眼尖的女孩,拔了好多“扎人”,塞得口袋滿滿的,還差點把雞蛋掉地上。“扎人”老了,白絮飄飄,好看得很。年齡大一點的女孩,站在長甜柳果果的樹下,擼下柳葉,回家焯焯,砸蒜粒,滴香醋,就是很好的菜餚。男孩子沒有這麼文靜,有在河灘“拔骨碌”的,有在河邊打水漂的,還有和河對岸小河崖的男孩隔河扔石頭幹架的。

我和春蘭志花喜歡在大壩底拔扎人,這裏的又胖又嫩,主要是多。不一會,我仨就拔滿了口袋。我提議去大街看寶森家的大悠千,春蘭說去棘子嶺(現在的封家莊)看轉悠千。

走到大街,就見寶森家的大悠千,吊在東西大街的中央,有好多的成年女人在打。老話說:悠一悠,不懶秋。就是秋天不長瘟疫的意思。因了這句話?還是女人好不容易找到個釋放的機會,她們打悠千,可瘋了。清明又是女人走親戚的日子,特別是結婚了的女人,更是在這一天回家看娘。清森的表姐就是清明看姨,來寶森家打悠千,被我村的一個小夥相中嫁到我村的。說起清明回家看娘,我記起一件事。有一年,我在清明節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回家,妹妹和二姐忙着嫁接西瓜,也沒有回去。娘坐在家門口的大青石上,兩眼望着街角,就希望有哪一個女兒突然出現。過幾天我回家聽鄰居嬸嬸說起,我對自己說,每年的清明不管什麼原因,我都要回家看娘。

我還在觀望寶森家的大悠千,春蘭就嚷着去棘子嶺看轉悠千。棘子嶺離我村也就二里地。只看到大路小路上,都是趕去棘子嶺看轉悠千的人。轉悠千三年一吊。

我們趕到時,人已經是裏三層外三層了。很多是大老遠來的,多數是全家來的,還捎了午飯。轉悠千就吊在棘子嶺的大街上,坎地豎以木柱,上綴橫樑,四面系四個悠千板子。橫樑上掛鬆坡枝子、小紅旗、大鈴鐺。轉悠千的板子類似牛梭頭,到底是不是牛梭頭,我也沒有考證。着新衣的女子跪坐於板子上。柱下圍一木柵,內有壯小夥推柱。打轉悠千的女子每人要給小夥兩個雞蛋,若是給了兩個顏色深紅的打雞蛋,小夥興致,就會推走如飛。若是打轉悠千的女子相貌佳麗,而小夥又是孤家寡人,心懷求親的小夥就會推走謹慎均勻。若是遇到態度蠻橫的姑娘,小夥就會使壞,推走不均,還篩到梁平,看者驚呼:“推平口了,嚇死人了。”蠻橫的姑娘自有蠻橫的資本,神采飛揚,得意自若。姑娘下來時,氣色平和,倒是推送的小夥紅了臉膛。

也有勇健的小夥,攀杆而上,作“童子拜觀音”的把戲,取得樑上的紅旗,轉悠千,進入瘋狂的高潮。

下午,興和還會搭戲臺,唱茂腔。我仨袋揣雞蛋,步行而去。委婉幽怨的茂腔,通俗易懂,聽得我們肝腸寸斷,兩眼淚紛紛。

晚上,兩個雞蛋還是完好如初,我沒有捨得吃掉。拿出縫衣針,刺透一個小眼子,放到鹹菜缸裏,等明天鹹了,就着乾糧吃。

兩個雞蛋。

雞蛋的香氣還沒有走遠,我的爹孃沒了,老屋也很少回去了。寫下這些,算是對爹孃的祭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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