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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得女紅一針巧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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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長的初夏,雨意漸濃,素雅的清晨,將旗袍收入包中,晨風扶着一縷麥收後的清香,伴着火車的鳴笛,一路駛進家鄉。

借得女紅一針巧散文

母親八十,眼不花,耳不聾,牙齒喜嚼豆。每每大杏仁供給,開心食之,令我輩羨慕不已。頭髮黑多,唯鬢角白髮幾許,自詡教學時被粉筆染而得之。母親性情開朗,經常召集周圍姐妹打牌娛樂,完畢,繼之以革命歌曲大唱抒懷。高聲嘹亮,五音不全者衆,然無人笑鬧,一曲畢,續接一曲,中午飯點前,皆散,各自回家。下午,自發又聚到吾家門前,閒坐聊天,打牌歌唱。

老年有老年的樂趣,少年有少年的追求,小女子有小女子的情懷。

見母親娛樂完畢,遂從包裏掏出旗袍,謙恭曰:親,此乃雨墨荷花,出淤泥而不染,亭亭玉立,蜻蜓落吻,長裙款款,腰肢芊芊,只是胸背尺寸稍緊,已放兩年有餘,不穿甚是可惜,也曾找專業裁縫去修,遭拒,意爲修不得,今特拿回家來煩勞母親,看是否還能修改,以期美袍重出江湖?母親示意吾穿上目測之,白色底,墨色妝,清淺時光,一襲荷塘,左右前後,目光如炬,遂即胸有成竹。

母親找來剪刀針線,坐在縫紉機前,在旗袍上修修剪剪。

母親心靈手巧,別人有美衣在身,她只要看看就能複製出一件,不但量體裁衣,還能在其基礎上創新,要麼比別人多個裝鋼筆的兜,要麼比別人多個繡花領子。母親的縫紉技術,是養育五個兒女練就的生存技能。那時候,我家的縫紉機,就沒有停止過噠噠聲,不知母親是如何統籌安排教學工作與生活瑣事之間關係的,一大家人的吃穿用度,無不是靠母親這雙勤勞的雙手親力親爲而支撐。

母親熱心,不但自己家孩子的衣服需要自己動手縫製,鄰居、親戚,誰人拿來衣料讓母親幫忙,總是有求必應。母親不但學會了做孩子的衣服,大人的衣服裁剪縫紉也不在話下。那時候,母親是忙碌的,哪裏有一刻清閒?退休後,六十多歲時,母親得了輕微的腦血栓,右手被栓住,終於停止了辛勤的勞作,經過這十幾年的鍛鍊,基本恢復正常,生活能夠自理,但畢竟八十歲的人了,手腳慢,體力精力大不如從前。

太辛苦,老天爺都心疼,所以,讓母親休息下來。

旗袍的`修繕,若不是不忍心讓這一美物壓在箱底,也不會輕易勞母親大駕的。母親的女紅,儘管擱置那麼多年,相信依然潛藏深厚之功力。

對於中式服裝,母親是喜愛的,也是支持的。母親經常在她周圍的老姐妹們跟前輕嗔道:“看瘦的!我年輕時也這樣。”我是母親年輕時的影子,她不願看到她唯一的小女連件喜歡的衣服都沒有,那樣她會難過。有次過年,穿了件舊大衣,母親的眼神裏閃過一絲失落、惆悵還有擔心,問是不是經濟緊張?單位過年沒發錢?似乎我們單位的效益跟她有直接的聯繫似的,問東問西,那個不放心,只有自己當了母親之後,才深切體會到了做母親的心情。

形象是一種修養。愛美是女人的天性,女人如花,女人就是要追求美麗。活得好,是一種精神,是一個女人對生命的要求。父母賜予我們生命,賜予女人美麗的容顏、窈窕的身姿,但決定女人個人魅力的,依然是文化思想和修養品質,這些後天的東西需要不斷修煉。在“身在心中,心在身中”的“身心一如”的先秦思想影響下,孟子認爲“仁義禮智根於心”,修心方可正形,修心,就是修心性,修心性就少不得修人格、修文化、修學識、修才華,這纔是女人處世的立身之本。再美的外表沒有深厚的內涵做襯托,只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美是一種能力。人如果缺乏對自己生命的感恩,就一定會把自己弄得很糟糕,完全接受自己的人,纔會從內心生出感恩之心。一個不能發現他人美麗的人,無法發現自己的美,一個嫉妒,或者模仿他人之美的人,也無法成就自己的美。

法國女人很漂亮,這是法國男人說的,是法國男人自己對自己的女人說的。中國男人不輕易讚美他們的女人,有的甚至不斷地去挑剔、去打壓,從而令女人很容易失去自我。中國女人被生活打敗的例子數不勝數,活在“怕”裏,怕老,怕失去愛,怕被人非議,她們不能活在當下,享受當下。

母親最初學歷是正牌的師範學校畢業,母親是從她那個偏僻貧窮小村子裏考出來的第一位女秀才。母親的學識,可謂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母親的堅韌,成爲我們戰勝生活苦難的航標;母親的博大,其在親戚鄉鄰里的德高望重讓我等倍感汗顏。

母親坐在光陰裏,旗袍散落在身上,那件旗袍在母親的手裏被精心地打磨,似乎那旗袍就是我,依偎在母親懷裏,委屈了,有母親疼愛的撫摸;累了,有母親關懷的輕言細語;渴了,有母親兌好的白開水。我們一味享受着母親的關懷,母親可曾向兒女索要過什麼?

穿針引線,絲線在一穿一拉中,長長短短,一個針腳一份暖,一次飛針一次甜。總感覺自己沒有長大,是因爲進門有媽坐在那;總感覺自己還那麼小,是因爲還躲在母親羽翼下撒嬌;總感覺媽媽還不老,是因爲母親還能給縫袍。

在領口處,收起想象,攏住的山水,纏繞細碎的金絲線,手持蓮花的母親,內心響起優雅的意念,在齊膝的分衩處,寫好故事的收尾。

身裹旗袍,線條分明,山水明媚,腰身正好,越顯窈窕。母親自言自語:“我還有點用吧?”吾遂讚歎:“有大用了!”聽京劇的老父親眯着眼看過來,滿眼喜悅。

母親的女紅,是歲月賜予的禮物,是禪意的時光遊走,是落紅深處的一念芬芳。一絲一線,不是幻覺,是真真實實的擁有,是塵世安好的諸般佛願,在跳動的一針一線裏,是粗糙的老繭輕舞慢彈,空中飄渺的夏雨,竟然淋溼了看荷人的眼。

人間喜樂,旗袍風情,充盈着夏日的寧靜,舒適了生命裏的每一縷安暖。輕撫荷上的蜻蜓,欲語還羞,麴院風荷,舞出夏之驚鴻,舞出流年昂然,舞出時光善待,舞出生命禮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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