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打龍潭走過散文

從來沒有細究過“龍潭”這兩個字有什麼含義，與所有地名一樣，天經地義地叫着。直到今天，適逢元宵佳節，市作協率文友一行二十來人，前往陽雀坡鬧元宵，纔開始聯想到“龍潭虎穴”、“臥虎藏龍”這些威武成語。桌上聽人稱“江總”的侃“龍潭”，才驚知，原來“龍潭”竟與“真龍天子”有關。

龍潭確像一口大潭，羣山環抱，地勢開闊。懷化下面的縣市，好像就漵浦“平原”較多。青山環繞中，雖然一望有垠，卻也是良田千頃，廣廈百間。與其他地方的山坡梯田、壟間小丘有很大的差別。龍潭雖然只是隸屬於漵浦的一個鄉鎮，但鎮子很大，稻田平整，民居或密集地圍在一起，或稀疏地環山腳而散落。明清年間，龍潭的稻米一直是朝廷的貢糧。據說，曾有三位皇帝路過龍潭，康熙，乾隆，甚至土皇帝李自成，都在龍潭留下過故事。

雪峯山旅遊開發公司將龍潭作爲一個點，與漵浦思蒙、雪峯山公園，圍成一個三角形，有意打造與鳳凰遙相呼應的湖南生態旅遊圈，形成“龍騰鳳舞”的生態旅遊局面。

而龍潭，又有三個基本看點。山背的花瑤梯田很有名，羣裏常有人轉發山背梯田的風光圖片。每到夏秋之際，層層梯田，絲絲纏繞，青黃相間，豔麗妖嬈，並不遜色於雲南。穿山岩森林公園，崇山峻嶺，冷峭清幽，雲海變幻莫測。

幾年前，我打龍潭走過。龍潭三中有位體育老師，喜愛中醫推拿，自學鍼灸草藥，治療肩頸、腰椎很有一套。常常獨自深入穿山岩，攀崖採藥，捉蟾蜍，捕山蛙。家裏自釀了十來種美酒：楊梅酒，桂花醇，杏花香，葡萄紫，名字都記不過來，花卉都是來自深山。這種與文人溫柔浪漫情懷稍有區別的野性生活情調，也是很讓人迷戀的。曾經來三中見過一次，匆匆忙忙，暈車也暈得半死，因此沒有在龍潭逗留眺望，更沒機會隨他去穿山岩攀爬。但常讓人想起叢林深處，清流潺潺，陽雀爭鬧，百蟲共鳴，蛤蟆、蚱蜢跳來跳去的畫面。

再一個景點便是陽雀坡了。

應雪峯山旅遊有限公司的`盛情邀請，我們於下午三點到達陽雀坡。陽雀坡有座院落，六棟老屋，上下約三個層次，二百多年的歷史，保存相對完好，也是龍潭王氏的家族史。當年抗日戰爭打到龍潭，這裏便成了日本侵華戰爭的終點站。民間常說，日本鬼子打不過雪峯山，其實就是打不過龍潭。王氏家族的祖屋，曾是抗戰指揮部。王耀武將軍曾在此住過一晚。一張雕花老牀，油漆基本剝落；一牀行軍被，疊成整齊的方塊，黴漬斑斑；一臺老式軍用電話機，擺在牀頭一張矮凳上——簡單的陳列。大概因爲與抗戰有關，大概因爲與王將軍的關係，村民們纔有了保護文物的自覺意識吧？

但陽雀坡作爲景點開發，似乎並沒有什麼優勢。山頭連綿、密集，猶如一堆土包；在山壕裏開挖出一個碎石廣場後，周圍的小山丘，杉木稀疏，好似三毛頭頂的一撮撮毛。缺林少水，不算亮點。

好在雪峯山旅遊開發公司的主旨，是要打造一個生態、健康、休閒的度假天堂，因此儘量依山就勢而建。從網絡圖片看，花瑤木寨，溫泉酒店，基本都沒破壞到景點原有的林木。早就聽說過雪峯山的旅遊開發，我最擔心的就是開發對森林的破壞。這一點，多年來，一直欣賞貴州的做法。貴州青山綠水，氣候涼爽，叢林茂密，溫泉遍佈，但走過貴州很多地方，發現毀林修路建賓館的情況還是極少的。

而西雙版納，張家界，以及很多地方的旅遊發展，都是破壞性的發展。大家昧着良心，鼠目寸光，透支着無法償還的子孫的支票。科學是把雙刃劍，旅遊也是一把雙刃劍，在帶來經濟利益的同時，也毀了後代子孫的資源。

有時候，走在高速、高鐵上，我常常會想，人類是地球文明的創造者，也是人類文明的毀滅者。四通八達的鐵路公路網，各個擊破，將地球上的青山綠水，縮成一個個包圍圈，而且大有越縮越小之勢。加上無節制的大規模地徵地建房，並向農村蔓延，未來的世界，應該可以暢想：那就是一個水泥包裹的巨大禿球。

欣喜的是，雪峯山的旅遊開發，還讓人放心。

我們走走停停，拍拍照片，等着看龍燈。今晚元宵節的主打節目就是“百龍鬧春”，如今的龍燈早已江湖失傳。街頭巷尾，村屋茅舍，偶爾也有“龍燈”現身。那哪裏算得上“龍燈”？幾塊黃布胡亂一紮，幾個閒人舉着，家家戶戶一走，敲兩下鑼，伸手討幾塊錢。那不是表演，完全是乞討，惹得店家、屋主厭煩。小時候見過的龍燈，長龍擺尾，威武赫赫，舞燈人都是專業祖傳或者拜師學藝的，蚌殼精，珍珠精，草把燈，一路隨行。龍舞蚌搖，鑼鼓喧天，每家人門前表演一番。那時，家裏再窮，再苦，兩毛錢，幾個餈粑，或者一捧瓜子花生，都很開心。沒讓人感覺他們是爲這些東西而來。熱鬧，圖的就是一個熱鬧！

據說龍潭的龍燈已有2000多年曆史。龍潭人喜歡龍，崇拜龍，信仰龍。山山水水都有龍，村村寨寨都扎龍。品種繁雜，豐富多樣。在銷聲匿跡多年後，今晚羣龍聚首，將重出江湖。龍潭的文化底蘊也非常深厚。雪峯山旅遊公司，隆重推出“十五元宵鬧龍燈”這一節目，將古老的湖湘文化深入挖掘了一番，無疑是花了極大功夫的。

龍燈出場前，是一場冗長的祭祀儀式。儀式開設了傳承高廟文化的廣木祭壇，祭伏羲，祭神龍。近百名道士、禮生身着黑色長袍，頭戴儺面行禮，文言祭文由老者用古代的腔調吟誦，帶着濃厚的龍潭方音，悠長高亢。祭文雄篇滔滔，如長幅巨卷，振越山林。清邁優美的女聲羣唱，更是讓人以爲穿越到了古代的祭壇。

儀式完畢，雪火龍，板凳龍，雲盤高把龍，草把燈，故事燈，蠶燈，獅子燈，綵船等，以60餘座祠堂爲單位組成的龍燈隊，上百條龍燈紛紛出場。嘿，真的看見蚌殼精了，正扇動着兩葉巨大的蚌殼呢。鼓聲振林越，羣龍舞山巔。太壯觀了！這纔是小時候見過的龍燈！

四面八方的鄉親、遊客蜂擁而至，數以萬計；摩托車、旅遊中巴車擠擠挨挨。

陽雀坡被圍得水泄不通……

陽雀坡雖小，但龍潭很大。

夜已深，我們轉程回懷。

諾大的龍潭，我們繞了一個大圈，開着導航，竟然還迷了路。夜深人靜，無處問詢，偶爾地，店鋪門前一點黃燈，我們便停下車來打聽。此次，又打龍潭走過，匆匆一瞥，夜色中的龍潭，靜臥在雪峯山脈的懷抱裏，燈影憧憧，羣山魆魆，龍潭靜得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