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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菊花情結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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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母親這輩子對菊花情有獨鍾。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在家鄉院子裏種的菊花是一種金色的大菊花。多年以後從新疆退休回到家鄉養老,母親在院子裏養育的菊花達到了十多個品種。紅黃青藍紫五彩繽紛煞是好看,十幾個品種的菊花十多種顏色。菊花盛開之時,花團錦簇,色彩斑斕,不但招蜂引蝶,還引來了小鎮上不少賞花之人。母親從他的菊花前走過,總是要駐足凝視她的花兒,還不時地用手撫摸花的枝葉和綻放的花朵。面對菊花,母親的眼神變得很溫柔,像一個母親凝視自己的孩子一般,眸子裏流露出滿滿的愛意。

母親的菊花情結散文

歲月荏苒,轉眼母親去世已19年了。而母親的音容笑貌和母親養的菊花在我的記憶裏依然很清晰。小時候,我家院子很簡陋。正方形的院子裏有一間廚房、茅廁和一個大柴垛。正對着屋門的圍牆跟前放着三個很大的水缸,一個盛食用水,另外兩個用於泡菜。還有一條晾衣繩從屋檐下一直延伸到院中間,拴在一根木杆子上。只要有風吹過,晾衣繩就會隨風晃動。這就是我們的家小院,沒有一點新鮮的感覺。

有一年,不知道母親從哪裏弄來了幾十棵菊花。她菊花分別栽種在房門兩邊,中間留出一條甬道。秋風送爽,院子裏的菊花開放出金燦燦的花朵,使原本毫無生氣的簡陋小院一下變得很溫馨。那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見到菊花,也是第一次在自家院子裏看到蝴蝶和小蜜蜂在花中飛來飛去。菊花綻放的那些日子裏,我出去玩的時間少了許多。我喜歡用一塊花格子粗布面料圍在腰間作爲翅膀,圍繞着菊花飛來飛去,與蝴蝶和蜜蜂共舞。每逢此時,母親總是看着我抿嘴笑。父親是家裏的頂樑柱,總是天不亮就下地幹活去了,幹幾個小時農活纔回家吃早餐。吃過飯抽兩袋旱菸,稍作休息,扛着農具又去地裏幹活了。院子裏的菊花爭芳鬥豔,忙完農活回來的.父親常常圪蹴在門口吧嗒吧嗒吐着菸圈,目光總在花叢中游走。那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母親臉上總是掛着笑容,說話時經常能聽見咯咯……的笑聲,時不時還會在院子裏在田間地頭唱幾句河北梆子。母親的嗓音很高很清亮。說話的嗓門也洪亮。只要她站在自家大門口喊一嗓子“小桂芳回家吃飯啦”,無論我在小鎮哪個旮旯旮旯玩耍都能聽到。我的乳名叫桂芳,可是母親總是喊我“小桂芳”。我小時候很貪玩,玩起來就忘記回家吃飯了。母親喊我回家時像唱戲一樣拉着唱腔非常好聽,“小——桂——芳……”記着每逢生產隊集中幹活時,我一個人在家帶弟弟母親不放心,經常把我和弟弟一起帶到地頭。我在地頭的樹下看着弟弟,大人們在田裏幹活。每次都會有人提議讓母親唱戲曲段子。

大嬸子唱一段吧”

“來一段鍘美案”

“來一段穆桂英掛帥吧大嬸子”

“來一段京劇借東風吧”

“那就唱一段秦香蓮吧。‘手拉兒女朝前奔……’”母親清清嗓子,很大方的唱了起來。

“好!”

“大嬸子嗓子真亮……”

母親性格開朗,愛說愛笑,說唱就唱,不扭捏不做作。父親性格內向,不愛說話。在田間大家邊幹活邊你一言我一語喊着叫母親唱一段,母親就會直起腰板唱一段。而父親既不吭聲,也不會停下手中的活兒,可是我能看到到父親臉上掛着的很難察覺的一絲微笑。嘿嘿,父親肯定心裏偷着樂呢!記着父親在世的時候,只要生產隊集中幹活都會讓母親先唱一個段子,之後會有好幾個人接着唱。你唱一段我唱一段,有的唱河北梆子,有的唱京劇,還有人唱河南墜子……,南腔北調,很是熱鬧。

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農村娛樂活動很單調,人們除了看戲就是聽說書,幾乎沒有其他娛樂活動。小鎮有個戲園子離我家只有三十多米距離。每一次戲劇團下鄉來演戲,戲園子裏總是座無虛席。母親是個戲迷。看完戲回家來就哼哼唧唧學唱。戲園子門前有兩個大喇叭,其中一個大喇叭正好對着我家方向,聲音很響亮,即便不進戲園子,坐在自家院子裏就能聽戲。小時候我可是過足了看戲的癮。

聽母親說他剛嫁給我父親的時候不認識字,父親天天教母親認字。後來母親能讀書看報看劇本了。不過,母親只會認字不會寫字。她就會寫自己的名字。學會看劇本的母親就像插上了夢想的翅膀,她能把一場大戲的唱段和道白全都背下來。久而久之,母親認識了幾千個生字。也可能是因爲有個戲園子的緣故吧,鎮上的人們不僅都喜歡看戲,而且男女老少都能唱幾段戲曲。就連年幼的我當時也能單獨唱下來十多本小摺子戲呢。那時候雖然日子很貧苦,但是母親無論做什麼都是風風火火喜滋滋的樣子。母親主內,父親主外,哥哥姐姐都在學校讀書,家裏的氣氛溫暖、和諧。似乎每天晚上都有爺們來串門,和父親對着抽旱菸袋聊天。白天更熱鬧了,那些娘們不是來家串門,就是搬個馬紮子在我家院子門前的老槐樹下邊做針線邊說閒話。菊花開的時節,少不了有人來院子裏賞花。母親臉上總是掛着笑容,很少發脾氣。記憶中那是我童年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有一天,父親從地裏回來就病倒了。最初說是拉肚子,後來又說是痢疾。想不到父親這一病就是八個月。那時大哥在縣裏讀高中,二哥在鎮上讀初中,姐姐讀小學。我還沒上學,在家看護滿地爬的小弟弟。父親一病不起,家裏地裏都要靠母親一個人忙活。母親起早貪黑,操持完家務又去地裏幹活。那一年正是三年自然災害時期,我家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父親在病中即吃不飽肚子,也沒錢買藥治病,家裏的四隻下蛋雞早就拿出去給父親換成藥品了。父親終於沒能挺過三年自然災害,我在炕上眼睜睜的看着父親永遠閉上了眼睛。

父親走了。丟下42歲的母親,還有我們五個未成年的孩子。一個柔弱的小腳女人帶着5個未成年孩子在小鎮過日子太苦太難!母親既當爹又當娘,忙了地裏忙家裏。父親去世以後,家裏也變得冷冷清清。除了自家親戚之外,沒有人再來我家串門了。原本愛說、愛笑、愛唱、愛開玩笑的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兩個哥哥同時綴學各奔東西去外面討生活。母親擔心一歲半的弟弟餓死,忍痛把弟弟送給了沒有生育過孩子的姨姨,自己帶着我和姐姐苦苦掙扎在生死線上。兩年以後,我們就去新疆投奔大哥。自打父親去世以後,很多年沒見過母親養菊花。

有一年秋天我回故鄉探望母親。一走進院子就被五彩繽紛的菊花抓住了眼球。哇,這麼多菊花呀!白色、黃色、紫色、粉綠、粉紅色……每一個品種的花色都不一樣,太美了。母親得意的對我說:“好看吧?你數數看,總共有12個品種呢!”12個不同品種的菊花在陽光下嬌豔多姿盡情綻放,真美!說實在話,至今爲止我也沒有看過任何一個菊花展。在我眼裏,母親在小院裏養育的菊花最漂亮。不但品種多,花色多,而且花朵很大。像那種黑紫色和綠色的菊花我只有在母親的小花園裏見到過。

母親從新疆退休後回到故鄉,二哥將我家老房屋推倒,在舊址上重新蓋起了磚混結構的三間新房。新房坐北朝南,院子裏鋪上了青磚,很乾淨。母親養育的菊花都是盆栽,花盆分別放在青磚壘的幾層臺子上。一盆盆一簇簇的花兒將小院裝扮的很有生活情調。一棵掛滿果實的棗樹恰好與菊花相映成趣。雖然棗樹的樹冠不算大,卻已撐起一片綠蔭一片清涼。棗樹下放着一把竹製的躺椅,旁邊木墩子上面放着茶壺。一把芭蕉扇斜靠在躺椅旁邊。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灑在小院,幾隻下蛋的母雞悠閒地覓食……

噢,母親的小日子過得很愜意啊!我喜歡這個新家,也很享受母親的新家帶來的生活情調。

記着原先我家的老房子坐南朝北,朝向街道的南牆上只有一個極小的窗戶。窗戶小,位置又很高,陽光根本進不到屋裏來。面朝院子的北牆上倒是有一個大窗戶,小時候,我常常透過窗櫺看到天上的星星、月亮、和雲彩。一到冬天窗戶上就糊上了一層薄白的窗戶紙,加之室內的牆面沒有粉刷過,屋子裏總是黑乎乎的。與之相比,新房子很敞亮。粉刷過的白牆和三扇大玻璃窗使屋子很亮堂。清晨醒來,陽光刺眼。那時候我的收入很低,每四年享受一次探親假,我只能享受硬座待遇,從來沒捨得買一張臥鋪票。那時候火車沒提速,從新疆烏魯木齊坐火車要四天四夜纔到石家莊。下了火車換乘公交車到縣城,然後還得騎自行車去小鎮,一路上折騰的很累。在媽媽的新家睡得很踏實,一覺醒來太陽好高了。還沒下牀就聽見院子裏有人說話。推門一看,原來院子裏站了五六個人。看到我起牀了,母親笑着說:“這丫頭可真能睡。快洗把臉吃飯吧。”

一個紫紅臉膛花白頭髮的老漢對我說:“瞧你媽媽養的菊花開的多好,我每天都來你家看菊花呢。一天不來就感覺少了點啥。”

看來母親的晚年生活一點也不寂寞。這幾位賞花人的年紀都在五十歲以上。父親去世那年我7歲,9歲我就離開了家鄉,28年之後再回故土,母親要是不介紹,家鄉的人我都不認識了。在家鄉父親的輩分大,對於不熟悉的人即便是滿頭銀絲滿口沒牙我也不能隨便開口稱呼他們。因爲之前鬧過笑話。記的第一次回家探親,有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者來看我,人還沒進來就聽到聲音了。“聽說二妮回來了,俺來看看。”我一看是個白頭髮老頭,張口就叫了一聲“大爺”,沒想到母親和那老頭都笑噴了。把我弄得一頭霧水。那老頭說:“論輩分我該叫你姑姑呢。”哈哈……,滿屋子的人都笑起來,把我弄了個大紅臉。吃一塹長一智,我不會再隨便開口叫人了。家裏來人了我都笑臉相迎,等着母親告訴我他們是誰誰誰,然後再稱呼。母親不吭聲就說明來賞花的5個老人都是小字輩的,我可以直呼他們的名字。

從一進家門我就發現母親從心底裏流溢出來的笑容燦爛如花。我能感受到這種笑容是內心的快樂不經意地流露。回想父親去世後幾十年來,母親從42歲守寡,既當爹又當娘,家裏斷了口糧,母親拿着一把剪刀走村串戶爲人家剪花樣換些許零錢和剩飯養活我們。後來還帶着我和姐姐去山西逃荒。實在沒辦法了,才帶着15歲的二哥,11歲的姐姐和9歲的我,不遠萬里去新疆投奔大哥。七十年代中期兩個哥哥先後調回老家縣城工作,母親也帶着退休金重返家鄉。哥哥在縣城居住條件都不錯,可是母親非要自己回小鎮居住。小鎮上的人們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即便是很多人有自己的店鋪,但是他們沒有養老金。母親帶着養老金回家也算是衣錦還鄉。房屋翻蓋一新,每月又有幾十元的退休金,想吃啥買啥,小日子過得很愜意。從前人們怕寡婦門前是非多,其實農村人太勢利眼有很大關係。如今情況不同了,我在家那些日子,每天都有不少鄰里來串門。一天來好幾趟的人大有人在。從早到晚賞花人不斷,笑聲也不間斷。

探親的那段日子裏,正是秋高氣爽的季節,母親的菊花有的含苞待放,瑰麗嬌媚,像一個個情竇初開的女孩掩面淺笑;有的傲然怒放,吐花展瓣,像一個個青春靚麗、奔放的吉卜賽女郎。我發現母親看菊花時目光很專注,臉上總是流露出一種甜蜜的幸福感。而這樣的表情小時候我常常看到。自從父親去世後我見得最多的是母親的眼淚。不過有一個問題我苦思不得其解:像美人蕉、玫瑰、月季等花兒都很漂亮,即好養育,花兒也漂亮,母親爲什麼單單養育菊花呢?

爲了解開心中的謎團,我在童年的記憶裏搜尋。終於,一個久遠的畫面顯露出來。記得小時候別人家的牆上都貼着街上買來的年畫,而我家牆上貼的都是父親自己畫的國畫——梅·蘭·竹·菊,奔馬圖,還有一隻很兇的老虎。從我記事起,那些畫就沒有拿下來過。還有,父親打的傢俱上面都畫着花兒。燈籠上畫着梅花,櫃櫥上畫着菊花,八仙桌中間是一朵大牡丹花,四角各有一朵小菊花。衣櫃最上面兩扇門上不但畫着菊花,還有兩隻蝴蝶呢。哦,我終於明白了,原來父親也是愛花之人,並且很喜歡梅蘭竹菊。或許因爲在農村沒有條件養育牡丹、竹子和梅花,母親只能養育菊花;或許當母親看到菊花時借物生情,寄託對父親深深地思念。至此,關於母親在院子裏養育菊花猜測,以及母親看花時溫柔的眼神和幸福的笑容就不言而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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