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老院兒散文

時常會在夢中想起老院兒的身影，時隔多年它依然保留着原來的老樣子，雖然，時光荏苒，歲月更迭，風吹雨打卻從未改變，從未從記憶深處被抹去。

老院兒其實一點都不老，只是它離開我的時間已經太久太久了，記得那時，家裏貧窮得，只有一張桌椅，一把爐竈，一個可以僅供我們一家人安睡的老土炕。

記得那時還在蹣跚學步的我，便跟着父親在農閒的時候，趕着毛驢兒車去城裏的街邊、巷尾和建築工地的邊緣去撿磚頭，因爲懵懂和無知，所以我總是學着父親的樣子，他做什麼我便跟着他做什麼，看着地上那些零零散散的磚頭，有整塊兒的，半拉子的，總之能用的磚頭我們都會小心翼翼的裝在車上，我們就那麼撿呀撿呀，不知撿了多少個春秋，但總是有撿不完的磚頭，撿不完的快樂，直到那一天，當我們自豪地站在高高的磚垛上，可以眺望到村口的時候，老院兒就在我模糊的視線裏拔地而起了。

起初的老院兒並不夠完美，雖然是紅磚綠瓦的齊脊房，卻也只有它孤零零地在那，隨着年齡的增長我漸漸地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所謂的自尊，不想也不願再去撿什麼爛磚頭了，然而父親還是會抽時間去撿磚頭，他看出了我的心思，所以他不再勉強我，只是自己倔強而固執地，一塊、兩塊，一堆又一堆地，然後老院兒又有了高高的院牆，有了乾淨的雞窩，有了寬敞的牛棚，敦實的煤倉，平滑的磚道，有了狗狗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有了那顆母親親手種下的那秋海棠，

直到老院兒再沒有任何一處空缺，用來容納任何一塊磚頭的時候，父親才肯鬆開手裏的繮繩，放下手裏的鐵鏟和利鎬。

打那以後，老院兒的樣子就永遠定格在了我的記憶中，之後我們就一直安穩地生活在了那裏，高高大大的紅院牆，黑漆漆的鐵大門，把幸福和快樂牢牢地圈在了裏面，每當我從老院兒蹦蹦噠噠的跑出去，別的小孩總會向我投來羨慕的'眼神，風吹不透，雨打不進，即便雪花紛飛，在我們的老院兒裏依然溫暖如春。

然而，有那麼一天，當我真正的長大了、長高了、長結實了，可以站在牆頭向外面的世界再次眺望的時候，我終於有了想走出老院兒的渴望，之後我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老院兒，離開了他。

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厭倦了城市裏的繁華和喧囂，厭倦了那裏的高樓大廈，厭倦了那花花世界，厭倦了爾虞我詐，厭倦了擡頭看不見陽光的日子，我又掙扎着回到了這裏，回到了老院兒，然而，當我興奮地邁過老院兒那結實的門檻兒時，我忽然發現，這裏也已不再是從前的模樣了，如同年邁的父親，在不知不覺中它變小了、變矮了、變虛弱了，它見證了我的，正如現在我見證他的，終於有那麼一天，父親悄悄地離開了我，也離開了老院兒，正如我當年離開他一樣，頭也不回地。

此時，我再找不到父親的身影，老院兒變空虛了，變寂寞了，雖然快樂已所剩無幾，雖然可以追憶的也寥寥無幾，而我卻再也不想離開老院兒，因爲這裏只要輕輕撩起眉頭就能看到陽光和星光，多想就這樣守着，守着那每一塊磚、每一片瓦，守着曾經的記憶，有時仍會學着父親的樣子，在路邊的溝壑裏，從路邊撿一些完整的磚頭，來小心翼翼地修補早已經缺失了的。

時光流逝，再回首時人類的腳步依然向前從未停止，當農村變成了城市，小巷變成了街道，老院兒能經受住歲月的侵襲，卻經不起鐵鏟的和鍬鎬的敲擊，從此，老院兒只能淹沒在回憶和塵埃裏，老院兒又變回了最初是的樣子，變回磚頭一塊有一塊的散落在各個角落，等待着有人一塊兒一塊兒重新將它們撿起。

老院兒消失了，現在我只能在夢中看見他的身影，在那裏它依然是那樣的結實，我總能想起那裏的每一塊磚、每一片瓦那不僅僅是一座房、一堵牆、一個棚，而是一身的汗水，一臉的泥漿，一個美麗的夢，父親用他的勤勞爲我們建造起了一個溫暖的安穩的地方。

一年又一年老院兒經歷着歲月的侵襲，時間的消磨，卻依然在夢中默默地守護着我曾經擁有過的一切，就如同父親一樣仍在守護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