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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做次賊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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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看着鏡中的自己,本就並不太黑的頭髮又灑上了幾點霜花。歲月更迭,時光在不知不覺中流逝,回憶卻像春雨後的種子一般在不經意間悄悄地吐出芽兒來……

我想做次賊散文

兒時,那遙遠的記憶裏繞膝於祖父母身前的我,或唱着兒歌,或講着幼兒園剛學到的小故事,一個五音不全的唱詞,一個並不出色的情節,總會逗得二位老人開心地展開笑顏,拍着我的小腦瓜,“乖,我們家寶兒可聰明着呢!”我知道那只是祖父母因疼愛我而生的寬容。

祖母會接骨,在我們那兒當時挺有名的,不過可從沒開過診所,沒將給人看病作爲一種盈利的手段。想起祖母,我便有些鄙視現在的某些以賺錢爲目的的醫生了,祖母是從來不收診費的。周圍村落的人們雖不是真正的隔牆住着,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亦可算多年的老鄰居了,或許往上扯上幾輩還就能扯出一個拐着彎兒的親戚關係呢,自然都非常熟悉。幹活不慎閃了腰崴了腳或者是扭了胳膊,自會來找我的祖母,不管小時候的我是多麼的不英俊,若是恰巧遇到了我,總免不了要抱抱,而且還要在嘴裏誇着:“這孩子,瞧,長得多俊!”祖母總會客套一番,熱情地接待,還要忙不迭地給陪人沏茶倒水,祖父則會搬來小凳,若是來人中有男人,自是要拿出他新種的旱菸予以款待,聊聊農事,扯扯閒話。每每有感到過意不去的,總會帶來些新摘的水果蔬菜,或是自家院裏剛打的核桃棗兒,家庭寬裕點的會去買封糕點之類的,祖父祖母總要推脫半天,等到終於推脫不掉的時候,方纔會一邊提醒着對方下次不可這樣生份,一邊極不情願地收下,而這收來的東西除了蔬菜之外大多最終歸了我。祖父母總說他們以前吃過好多呢,現在都膩了這些東西,可是那麼好吃的東西祖父母怎麼就不喜歡吃呢?

逢上趕集,祖父是擺脫不掉我的,我自然要做祖父的小尾巴,坐在祖父的腳踏車後襬着雙腿扭來扭去。趕集,那可是小夥伴們做夢都想着的好事呢!有那麼幾次執拗着非要騎自己的小車去,那種三個輪子的童車是否可以趕十幾裏的長路,小小的我怎麼會考慮那麼多?只是一味地耍着賴非要遂了自己的願,祖母邊勸說我放棄邊試圖將我抱到祖父腳踏車的後座上,我卻愈加不可理喻,從祖母的懷中鑽出來,張開雙臂阻着祖父推車的.路,祖父雖是嘴裏嘟囔着:“這孩子,怎麼這麼淘呢?”卻已經解下了他的藍布腰帶將我的小車與他的車子連在一起,而後緩緩地向鎮上騎去,路上還樂呵呵地給我講着故事呢。

等到有一天,終於能夠自己騎車了。記得有次我和堂弟也是去鎮上,那時堂弟還小,卻也是和我當年一樣的執拗,非要自己騎車,十幾裏的路獨立是騎不到的,我便也學着祖父當年帶我趕集時的樣子,將兩輛車用繩子連到一塊。我方纔知道,如此的做法前面騎車的人有多累,方纔體會到祖父當年帶我趕一次集有多辛苦,可是爲什麼他總顯得那麼開心呢?他就不累嗎?

上學之後坐於祖父的腳踏車後踏上歸鄉的路,那是每週五的下午便開始期盼的,週六的早晨自要在這種期盼地煎熬中一分分地數着時間,等到下課鈴“叮鈴鈴”終於響起的時候,我總要搶着排在下學回家的隊伍前列,我知道校門外的臺階上必有我的祖父在蹲着,咬着他的旱菸袋,朝學校裏面望着,正在從那數也數不清的娃娃中找着我的身影呢。當我終於看到穿着黑布斜襟大褂頂着手帕立於門前眺望的祖母時,每每要大呼小叫地跳下車來,迫不及待地撲上前去抱住祖母的腰,祖母總要笑着說:“別鬧,寶兒,餓了吧?”在祖母眼裏我怎麼總是餓着呢?

美好的時光過得總是那麼快,當我還沒有完完全全地理解祖父母留給我的衆多疑問時,我的祖母卻因病去世了。那時我還小,還沒學會大人們那種邊哭邊喚的哭泣方式,只是望着祖母默默地哽咽着,默默地流着淚。祖母躺在一塊久已不用的窄窄的門板上,還是上次我回家時所見的模樣,只是閉着眼睛,依然顯得那麼的慈祥可親。我想我的哭聲祖母是能聽得到的吧?或許她也在心中呼喚着我的名字——寶兒,只是她太累了,或許我下次坐着祖父的腳踏車出現在門前的大路上時,她還會像曾經那樣穿着她的黑布斜襟褂子,一邊用圍裙擦着手,一邊眺望着我,綻開一個笑容來。如此好久,我總不能接受祖母離去的事實,好長時間,我回老家的時候總會不由自主地尋覓門前祖母的身影。

祖母去世之後,我仍然會常常回老家,聽聽祖父講講往事,或者是東家長西家短拉拉閒話。隨着年齡的增長,祖父已很少騎腳踏車了,倒是有時候去縣城我們家時我會騎車帶着他。我有一張小牀,加了一塊板,已是高中生的我依然賴着要和祖父睡一張牀,如此直到我參軍去了遙遠的庫爾勒。

當我帶着沒考上軍校的遺憾復原回到故鄉時,我的祖父卻不慎摔折了腿,雖然及時送到了醫院,但因年齡及身體素質的原因終於沒能完全康復,便從此只能坐着輪椅。父親那時在村北承包了十畝果園,剛復原回家的我一時半會工作還沒有着落,便就獨自住在果園裏,白天干幹活,傍晚的時候會回家看看祖父,祖父那時總喜歡聽收音機上那些尋醫問藥之類的節目,常常要說給我聽,我不太相信那些,自是不願仔細地去聽他老人家在我的耳邊絮絮叨叨,現在想起祖父躺在炕上或者坐在輪椅上的時候,他是多麼希望自己能站起來,能像曾經一樣,可是我爲什麼從來沒仔細想過祖父的感受?

有月的夜,我雙手合十虔誠地默默祈禱,我只是想祈求上天准許我放縱一回,我多想做一次“賊”呵!或許,那樣我可以從時間老人那兒找回我逝去的童年,我只想多一次呆在祖父母身邊的機會,多一次繞膝於他們身前唱起那早已生澀的兒歌,多一次再聽聽他們喊我:“寶兒……”多一次聽祖母說:“寶兒,餓了吧?”

我想做一次“賊”,我只不過是想偷回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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