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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的哥們兒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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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歲之前,我一直生活在農村。只是後來因爲我爸工作的原因,我便隨娘改嫁般地隨父搬家,住進了我家現在的所在地——一個位於黃河入海口處的農場。農場說農村不是農村說城市不是城市,處於一瓶子不滿半瓶子逛蕩的尷尬境地,我住在那裏,身份也隨之尷尬起來,回老家大家都把我當城裏人,到城裏大家又都把我當鄉下人,弄得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人。

村裏的哥們兒散文

我還住在老家的時候,在那裏處下了兩個玩伴,用我們當地話說我們是一幫(發巴音)聯兒,北京話說我們是發小。到現在我們雖然我們平時很少見面,但每年寒暑假回家,都必然聚在一起喝酒,邊推杯換盞邊說一些生活上的的瑣事,心裏很溫暖。每次喝酒氣氛都如同我們的社會一般和諧,我們都彷彿窮人剛翻身了一樣的興奮,喝到渾身被酒醃透爲止,喝完之後我感覺自己像只醉蝦,又醉又瞎,周圍的事物在我眼中變得活躍而朦朧,散發着趙麗華詩歌般的氣息。

我們村的人都姓宋,整個村的人有一個共同的先人。我這兩個玩伴一個叫宋國棟,另一個叫宋江濤。把姓去掉,大家會對他們比較熟悉一些,國棟聽起來像果凍,江濤則乾脆和那個唱歌的一個字都不差,前者大家經常吃,後者大家偶爾聽。但以我對此二人的瞭解,他們還不至於爲了出名作出有愧於自己祖宗的事情。

住在老家那會兒我們三家都在村前頭,我家最靠前,這不光是與宋國棟家和宋江濤兩家對比的結果,而是與全村人對比的結果。我們三家捱得很近,並且形成一個三角形,呈犄角之勢互爲照應,非常有軍事意義,可惜生在和平年代,於是無甚用途。住得近爲我們三人成爲一幫聯提一供了地理上的可能性,歷史可以證明我們充分地利用了這種地理優勢。可以說他倆是我人生中最初的朋友,比初戀還讓我難以忘懷。

當時真是小孩兒,小得有點兒不能再小了,我模模糊糊地記得我們仨成天吃完飯就跑到街上碰頭,誰要是吃飯浪費了時間出來晚了其餘的人就會氣極敗壞地闖入他家無情地斥責他,當時還太無知,沒有參透吃飯在人生所佔的重要意義,基本上那時候我鄙視將時間浪費在吃飯上的人的程度等同於我現在鄙視將金錢浪費在二一奶身上的人的程度。等長大了我終於在不知不覺間明白了吃飯對於人生的意義,但卻對人生的意義又犯起愁來,真可謂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活着怎麼就那麼像是在看脫一衣舞表演呢。

爲了能早點出去玩兒,通常我們都是幾分鐘內解決飯桌上的戰鬥,實在不行抓起一塊大幹糧,中間掰個峽谷,再用鹹菜填滿整個峽谷做成一個簡易版的漢堡包,趁大人不注意撒開腿就往外跑,大人吃起飯來都很專心致志,體現着他們的貪婪,他們也很少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我們的逃飯行動,等他們在吧唧嘴的空裏發現全家遍在吃飯少一人的時候,我們幾個早就已經消失在空曠的原野中了。宋國棟是我們三人中最能吃的一個,所以出去玩兒他最常帶口糧,我和宋江濤都嫌太麻煩懶得帶,老覺得輕裝上陣才能玩兒得更暢快,可等見到宋國棟手裏的大饅頭夾鹹菜,聽到他那熟悉的咀嚼聲,我們就彷彿聽到了南方黑芝麻糊的叫賣聲,再也忍不住了,於是分而食之,撩一開並不健全的後槽牙吃得香甜。長大之後,當我進了城第一次在肯德基吃到了外國人弄得漢堡包,就再也沒吃過第二次,因爲比起我們的饅頭夾鹹菜,麪包夾肉和菜葉子簡直沒法下嚥。怎麼吃都不對味兒。我只能很禮貌的對漢堡包說,你到我身邊,帶着奶油,但我的心中早已有個它,哦而且,它比你先到。

我們玩的項目挺多,到誰家的院子裏偷棗,到莊稼地裏掰玉米挖地瓜並就地點上火烤成半生不熟包拯的顏色然後津津有味地品嚐,抓蛤蟆,打蛇,摸魚,玩泥巴,用水灌螻蛄窩,到了冬天還可以到附近的水塘裏滑冰,我趁一輛車,滑冰車,爺爺給我做的,宋國棟和宋江濤都羨慕的要死,不亞於現在我羨慕我的同齡人開寶馬。那時候我們很專一,幹什麼都是一心一意的,通常一天下來只玩一個項目,有時候甚至一個月都在玩一個項目。成年人在這方面做的很差,玩什麼都三心二意的,要時不時更換玩的對象,特別是在玩nv人的時候。

家搬到農場之後我便上了小學,身邊滿是嘰嘰喳喳傻了吧唧的小屁孩兒,但我仍然時常感到孤單,每到寒暑假,我總是迫不及待讓我爸把我送回老家,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想爺爺了,但其實我更多的是想去找老朋友玩。宋國棟和宋江濤一見我衣錦還鄉榮歸故里就欣喜若狂,我比較低調,外表儘量顯得平靜,心中卻早已翻江倒海感慨萬千。我就忍不住表揚自己沉穩,更忍不住表揚自己重情重義。趕上暑假,他倆就帶我去附近田邊的水溝裏摸魚,每次都滿載而歸,不止是肥肥胖胖的魚,還有我們滿臉滿身的泥。現在想來,我們三人走在鄉間的小土路上,吹着口哨,渾身上下花裏胡哨看不出原本的膚色,頗有僞裝過的海軍陸戰隊員的風範。

時光轉動得比電風扇開到最大檔還快,一轉眼我初中畢業了,不幸考上了市裏的一所高中。我的倆哥們兒不甘示弱,爲了不輸給我也都拉幫結夥組成統一戰線從初中的小塔樓裏畢了業,並進入到危機四伏的.社會摸爬滾打地開始討生活,沒兩年竟然上了私人漁船出海打漁去了,而我在學海無涯苦坐舟,就這樣我們三都成了船員。

那一段時間我們只有過年才能見面,因爲他們倆平時要出海,出海就像出國,不能說回來就回來。臨過年的時候,倆人就到我家來找我敘舊兼酗酒,每次都帶一些稀有的海魚給我解饞。長相稀奇古怪的魚被燉好之後端上桌,我食慾大開,一頓風捲殘雲地海吃,他倆在邊上假裝成熟,其實只是像兩隻熟透的橙子而已,語重心長地說,慢點吃,吃完再給你往家拿。後來魚已經被我吃得極度殘缺不全,我良心發現,就問,你們怎麼不吃啊?別怕我不夠吃,不是說還有嗎?他倆就笑,笑得很煽情,說在船上成天吃,換着花樣的吃,煎炒烹炸煮燉蒸十八般廚藝都試過了,早他媽膩了,膩到了見魚就想跑的地步,只可惜船在海上而大海茫茫導致他們無處可逃。他們這麼一說,聽得我對出海打漁充滿了無盡的嚮往。

上大學頭一年過年,我們仨又湊在了一起,宋國棟說起了他在的那艘船上有個船員在拉網的過程中不幸落入了他深愛着的大海,更不幸的是他從此再也沒能上來。我想一個人太愛大海了也不好,萬一哪天大海得知了你對它的愛,被這愛打動將你擁入它深沉的懷抱,那此人就再也看不到他更加深愛的陸地了。湊巧那年海上不豐收,他倆的收入並不好,所以酒喝得很抑鬱,唉聲嘆氣此起彼伏。

那年之後宋國棟和宋江濤就都沒有再出海了。畢竟都是陸生動物,從小習慣了在陸地上生存,還是在自己熟悉的領域幹活比較保險一些,終歸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錢掙多掙少的起碼路走起來寬敞又穩當,宋國棟在一家廠子找了份工作,廠子的老闆據說與市裏某領導同志關係非同一般,所以效益也就非同一般。宋江濤在市裏給人裝太陽能,曾經打電話向我訴苦說整天不是在樓頂上,就是在爬往樓頂的路上,他自己都快被曬成太陽能的顏色了,但職位非常高,已經混成了副經理,除了經理就是他說了算。聽到這裏我很欣慰,衷心地爲他感到高興和自豪,但後來他說公司就倆人,一個經理和一個副經理,他身兼副經理和員工兩職。我覺得他是一個一人之下,無人之上的人。

去年快入冬時,宋國棟不顧哥們兒情誼,在我和宋江濤都還是孤家寡人的情況下,毅然決然地結了婚,給我添了個嫂子。今年我放假回來之後,回老家只見到了宋國棟。宋江濤還依然戰鬥在樓頂上,站得高看得遠。宋國棟很靦腆地跟我說他快當爹了,我很吃驚,但一想又覺得此事合乎情理,一年的時間真的足夠了。我心想宋國棟小時候用彈弓打鳥就彈無虛發,現在終於成長爲了一名神一槍一手,百發百中。要是當官的工作起來也和他一樣高效就好了。

又快過年了,我很期待與他們倆再湊在一起大吃大喝,有一句沒一句地聊天,那讓我覺得舒服,讓我想起我們無憂無慮的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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