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的敘事散文

每次回到老家去，總是惦念着去河邊走走，而且也總要去走走。彷彿就是在踐行一個不曾公開也不甚明瞭的約定。幾乎每回都是這樣，每回都不曾違背。

可是，這到底是怎樣一個約定呢？

我的老家在黃河的南岸，從家到河邊，也不過就是三五里的路程。

小時候，跟隨大人去河邊挖野菜去打豬草，覺得特別的遠，遠得總也走不到頭。倘若再背上或菜或草，連回家都是那樣的艱辛。而現在，幾乎就是在擡腳之間就到，實際的距離卻遠了許多。

這是一種怎樣的現象呢？

小時候往往吃得不怎麼樣。挖野菜，其實就是去挖苦菜，更多時候當作了人的食菜。這苦菜有多種吃法，最常見的是醃酸了吃，還有就是現調着吃。現調的作料通常是酸米湯、蒜泥、鹽等，倘若加點熗過的胡麻油，那就是一道大菜了。母親常說，吃一點油，機靈三天。那時的飯菜，真的就是飯和菜，很少有油水，更不要說吃肉了。通年四季吃不了幾頓肉，所以老盼着過年。過年了，總可以吃幾次肉的。由於肚中沒有什麼油水，所以走路幹活常感乏力。現在，生活好了許多，只要你想吃你還能吃，幾乎頓頓都可以吃到肉。由於太多的油水，再加活動少，所以也生出了許多的“富貴病”來，什麼高血脂，什麼高血壓，什麼糖尿病，等等。更多時候，這些病逼着你去行走，去鍛鍊。這樣，再遠的距離，也就不再是距離了。

我每次到河邊去，幾乎要用去兩三個小時。這當然有距離方面的`因素，更重要的是，我總免不了要在河邊做一些逗留。有時周圍沒有人，那就吼上幾嗓子，渾身頓時暢快起來。有時撩水洗洗手，感觸一下水的溫度。更多時候用手機拍拍照，想留黃河那瞬間的美麗。也有些時候，會在岸邊逗留到夜晚，看星光下波的閃，聽風擊水浪水拍岸的聲響。在那樣一個清冷的夜晚裏，一個人聽那風聲濤聲，其實何嘗不是在聽自己的心聲。

記得稍大一點時，有一次是在中午，自己一個人跑到了河邊的一個小水圪卜裏去耍水，沒想到父親隨後追了過來，要我回去睡午覺。現在想來，睡覺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父親害怕我一個人耍水存有危險。而今，父親年近八旬，雖然他老人家身體健康，但他怎麼還能夠追得上我呢。於是，我也便有了在河邊放縱的自由。

去年冬天，父母搬回老家去住，我便有了更多的機會可以到河邊去走。

清明那天，天特別冷，風也特別大。陪父母上完墳後，我們開車到了黃河邊。我們下車想到水邊去，可天真是特別冷，未做任何逗留便又回到了車上。在返回的路上，我問父母親，鍛鍊來河邊嗎？母親說，來過兩三次，每次一個小時左右。

這些年，我比父母更多到過河邊。

父母只是鍛鍊，而我是爲了什麼？

無論怎麼樣，到河邊去走走，心胸會開闊暢快許多，偶爾還可以胡謅幾句所謂的詩。

有次，朋友問我，你經常到河邊去，究竟爲了什麼呢？

有次，我竟然不加思索脫口而出，在尋找自己的歸宿。

朋友愕然。

我也愕然。

我怎麼會這樣想問題，怎麼會想這樣的問題？

後來，想就常到河邊去走這件事寫首詩來進行記述，甚至也已成文，題目也叫《約定》，由於自己不滿意，交待不了自己，便始終未曾公開。詩中曾涉及到了“歸宿”這個話題。我說，這幾年我一直怕冷，那水溫一定很冰，我不適宜那裏。我這是在搪塞“歸宿”這個話題嗎？

由於始終想不明白，那首詩終究也侷限於只是一草稿，而且，不定在哪一刻我就會將其刪除。

無論怎麼說，黃河就是我生命中的一個很重要的牽掛，總是惦念着，總是要去走走。

或許哪天我真會想明白，爲什麼惦念黃河，爲什麼總要去走。

但那時，我能去走嗎，還要去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