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故事抒情散文
[母親的牽掛]
我的母親是位傳統的中國農村婦女。勤勞、樸實、賢惠，爲了家任勞任怨，不辭辛苦，也爲我們的成長操碎了心。
小時候，家鄉小鎮學校教學質量極低，望子成龍的母親便將我送到遠方的外公家寄讀。那之後，我便成了母親心裏沉甸甸的牽掛。
父親當時是村裏的村支書，工作很忙，根本就顧不上家，裏裏外外的農活全落在了母親一個人肩上。母親每天早出晚歸，異常辛苦。儘管如此，寒暑假回到家，母親也只吩咐我放牛，這在農村算是最輕鬆的活了。其餘時間便千叮萬囑要我認真看書。只要看我呆在書房，農活再忙母親都不打攪我。在母親的心裏，只要我能好好讀書，將來有出息，自己再苦再累也無怨無悔。
隨着年齡的增長，我跨入了初中的校門，也漸漸懂事了，理解到母親的艱辛和家庭經濟的窘迫。假期在家，看見母親扛起鋤頭或是挑起糞桶，我便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課本，隨母親一塊走出家門，頂着夏日炙人的烈日忙碌在田地間。因身材瘦小，加之缺乏鍛鍊，一天的勞作下來，我便渾身痠痛難忍。夜裏躺在牀上，輾轉難眠，這時我便愈加體會到母親的艱辛和不易。回到學校後，我更加刻苦地學習，一刻也不敢放鬆自己的學業。我深深知道，只有這樣，才能撫慰母親那顆歷經滄桑的心。
中考臨近的那些日子，我思慮再三，決定報考中專。雖然我更夢想着能跨入大學的校園，但想到三年高中的學費定會讓母親不堪重負，我終究放棄了心裏的那份渴望。幾乎沒費多少勁，我便以全縣第三名的拔尖成績考取了省城南昌市一所中專學校。拿到通知書的那天，全家人歡呼雀躍，母親更是樂得合不攏嘴，一口氣給我煮了一大碗荷包蛋。
高興之餘，我的學費又讓母親鎖緊了雙眉。親戚們的家境都不寬裕，藉助的數目有限，母親只好上山砍柴賣些錢積攢下來。雖然母親不讓我幫手，但我執意每天同母親一塊上山下山，起早摸黑，一個暑假下來，終於湊足了兩千多元錢。臨行那天，母親送我登上遠行的客車。透過車窗，我倏然發現，母親那原本削瘦的臉更黑了。摸了摸放在內衣口袋裏那厚厚的一疊鈔票，我淚如泉涌。
中專三年，我異常節儉，班裏一些家境好的同學，對衣衫襤褸的我嗤之以鼻。但我不以爲然。象許多出身貧寒的農村孩子一樣，我每每用優異的成績來維護自己的尊嚴，用豐厚的獎學金來回擊他們的不屑。
兒行千里母擔憂。母親文化不多，卻堅持每學期給我寫兩封信，小小的信箋裏，每次都重複着“伢崽，在外要吃飽飯，別太省，家裏的事有阿媽管着，不用擔心，要好好唸書”這些話。每次拿到母親的信，讀着讀着彷彿又看到了母親烈日下耕作的背影，不覺間淚水便模糊了雙眼。那些年，每到期末放假，我都要去學校旁邊的小商場逛一逛，用自己平日裏省下的零花錢，買雙手套或是一方絲巾，給母親捎回一份濃濃的感恩之情。
時光如水，歲月荏苒。如今我已參加工作近十年了，家裏的生活也逐年寬裕起來，不用再爲吃穿發愁了。而母親也實實在在的老了。然而，母親牽掛我的心依舊，只要外出學習，或是因公出差，母親便一遍遍叮囑我要注意身體。每次聽着母親關切的話語，我心裏便翻騰着一股無以言表的暖流。
我深知，這份牽掛，是我今生今世最爲彌足珍貴的財富。
[母親從鄉下來]
鄉下的母親說，要到城裏來住幾天。自我搬到縣城的新家後，母親還沒來過呢。聽到這個消息，我自然很高興。我和妻子商量，一定要讓母親吃好睡好，過幾天舒服日子。
母親腰不好，我特意去買了一個新的硬質席夢思牀墊，把舊的軟牀墊擱在了雜物間裏。又怕母親夜裏睡不着，在母親住的臥室裏安裝了一臺掛式液晶電視機。妻子想得更周到，從花店裏買來幾盤綠色的盆景，擺放在母親屋裏。
幾天之後，母親來了。一進門，母親就忙着打掃屋子，怎麼勸也勸不住。我知道母親是個閒不住的人，勸一陣就作罷了。母親掃到雜物間，看到閒置的牀墊，問我這麼好的東西怎麼就廢棄不用了，怪可惜的。得知事情的原委後，母親眉頭一皺，連聲責怪我們不該浪費錢。走進臥室，母親看到嶄新的電視機，又問這個平日裏沒人住的屋子安個新電視幹啥。一聽兒媳說是專爲自己買的時，母親又是一陣心疼，嘮叨了半天，說我們不會過日子，盡不把錢當回事。
第二天早晨，我和妻子去買菜，母親起得早，執意要跟着一起去。想到母親難得來一次，我和妻子心有默契，都想買些好菜回去。來到賣海鮮的地方，看到各種鮮活的海魚蝦蟹，我們迫不及待就要買，不料母親一聽價格，急慌慌拉着我們就走，邊走邊嘀咕：“別買這些東西，貴得嚇死人，我也吃不慣。”走到野味店，本想買條野生甲魚給母親補補身子。母親聽店主說一條甲魚要價近三百元，又慌了神，衝上前去對店主說：“老闆，我們不買了，我吃這東西皮膚過敏。”說着，又推着我們走。結果，一路下來，只買了幾斤豬肉和一條魚，剩下的，全是一些蔬菜。
買一趟菜下來，我心裏怪不是滋味。回到家，我對母親說：“您老來一趟不容易，再說我們生活水平也不差，您來了，該做幾頓好吃的孝敬您纔對。”母親瞪我一眼，說：“吃那些東西能成仙啊？那麼貴，吃一頓抵得過我一個月的生活費了。”看母親如此執拗，我也不再吭聲。
下班後，我去了趟超市，買了一些珍貴的水果，有些是母親平日裏極少吃到的。母親吃着我買回去的水果，很開心，連說好吃。吃完，母親問我貴不貴，我騙她說：“不貴，城裏的商場物質比鄉下豐富多了，買東西又方便又便宜。”
晚飯後母親有散步的習慣，我則喜歡上網寫點東西。我讓妻子陪母親一起去走走，母親連說不用，自己隨便逛逛就行，於是妻子留下來收拾廚房，母親獨自一人出門了。約莫一個小時，母親從外面回來了，一進門就衝我囔囔：“伢崽啊，你下次別再買那麼貴的水果了，要學會節約，那麼點東西上百塊錢，我吃着心都疼啊！”原來母親逛到超市，看到我買的水果盡是幾十元一斤，便忍不住又數落起我來了。
母親纔來兩天，就怪罪我多次了。我不竟有些心煩，衝母親說：“媽，你就別哆嗦了，我們買回來你就只管吃，別老計較那幾個錢。”母親仍然不依不饒：“我說你幾句還不該啊？誰賺錢都不容易，勤儉持家總是沒錯。”我覺得母親的話有些老土，於是回了一句：“我們又不用花你的錢撒，不用那麼心疼。”話出來我才感覺自己的語氣有些重，果然，母親再沒回話，轉身默默走回了臥室。
這下我可慌了神，尾隨母親走進臥室，見母親不住地用袖子抹眼睛。我忙上前去給母親道歉賠不是。半響，母親才紅着眼說：“伢崽，娘懂得你的一片孝心，娘是個吃過苦的人，最看不得你們浪費，娘來這裏，就是爲了和你們在一起住上幾天，說說話，不在乎睡什麼牀，吃什麼東西，看到你們過得好，我就安心了……”
母親的話未完，我的眼淚就如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掉了下來。
[陪母親逛街]
前些日子，父親告訴我說，母親身體有些不適，想去省城看看。我不敢怠慢，週末一到，就驅車帶着母親直奔省城。
因爲兩個叔叔都在省城，吃住都不用愁。看病卻並不方便，得事先聯繫，忙乎一整天，終於給母親找到了專家，做了檢查，檢查結果卻要次日才能取。叔叔要上班，沒空陪着我們，閒着無聊，我給母親提議，要不去逛逛街吧。許是憋在家裏也悶了，母親一口就應允了。
和多數男人一樣，我不喜歡逛街，平日裏和妻子上街，幾乎都是被“脅迫”着去的，到了商店，也只是坐在門口等着。陪母親逛街的次數就更少。本想開車去，母親說城市裏不好停車，還是坐公交吧。於是，我和母親上了公交。難得陪母親在省城逛一次街，一路尋思着，給母親買件衣服吧，也算盡點孝心。逛了幾家商場，想給母親挑件衣服，母親卻一點購買的意思也沒有，嘴裏總推卻說，家裏的衣服多着呢，還都好好的，沒一處破的地方，不穿浪費怪可惜的。
逛了半天，母親硬是什麼也沒買。我察覺到，母親並沒有想返回的意思。我琢磨着，母親的心思不在衣服上。幾番探聽，果然，母親想買一臺廣場跳舞用得便捷式低音炮。這兩年，母親和一羣老年朋友，迷上了廣場舞，身子骨也硬朗了許多。看到有人買了方便攜帶的低音炮，母親早就想買一個，方便下雨天氣時用。瞭解到母親的心思，我帶着母親直奔沃爾瑪超市的電器專櫃。果然，在一個櫃檯上，看到了那種低音炮，櫃檯服售貨員正拿着一個給幾個老年婦女講解。
母親看到售貨員手中拿着的低音炮，眼中流露出驚喜的光亮。我讓售貨員取出一個，去收銀臺付款。正當我低頭從包裏拿皮夾子的時候，母親忙不迭從兜裏掏出兩百元錢來，遞給收銀員。我給母親說：“媽，我來吧，算我送給你的。”母親硬是不肯，邊付錢邊說：“你就這幾個工資，很多地方要花錢呢。”
返回的路上，等了老久也沒見公交車的影子。我順手攔了輛出租車。到了目的地，我問司機多少錢，司機說九元。正要掏錢，母親迅速從後座遞過來一張十元鈔票，說：“我這有零錢。”就這樣，陪母親逛了一上午，母親沒花我一分錢，最後連出租車費也不讓我付。
算來，我已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在母親的眼裏，卻始終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一如這樣的一次逛街，我原本是陪着母親去的，結果，我卻一路被年近花甲的母親呵護着。母親不捨得花我一分錢，卻甘願爲自己的兒子傾盡自己所有的愛。
[母親老了]
今年，母親老了，因爲操勞過度。
前些時日，在媒體上多次看到染頭髮會致癌的消息，回家後趕忙告訴母親，讓她不要再去染髮。不久後，沒有了色素的掩蓋，母親滿頭銀髮盡顯無疑。
這是我的母親嗎？每天在母親的身邊生活，我卻第一次發現，母親的頭髮原來全部白透了。那銀光閃閃的白啊，一下子把我的'心刺得生痛。
母親真的老了，雖然母親還未到衰老的年齡。仔細看着坐在身邊的母親的臉，盡是細細密密的皺紋，臉色毫無光澤，甚至有些暗淡。母親卻絲毫沒有覺察到我的目光，更沒有感覺到兒子心裏正在想着什麼，只顧專心致志地抱着我不到兩歲的女兒，逗着女兒玩。母親一手抱着孫女，一手搖着小扇子，臉上洋溢着慈祥。
我們兒女幾個正是這樣依在母親的懷裏一點點慢慢長大的。如今，我們已近兒立之年了，我們的女兒又躺在了母親的懷裏，正在一點點慢慢長大。而母親，卻在同時慢慢老去了。
我和弟弟的小孩僅相差半歲，弟弟和弟媳迫於生計雙雙南下打工去了，小孩留在了家中。父親在鄉下工作，我愛人也在鄉下上班，而我因工作需要幾乎每天早出晚歸。因此，母親要同時照顧兩個孫女。
母親太累了。但母親從來不喊累。
每天天矇矇亮，我還在被窩裏做夢，母親已經起來了。買菜，淘米、燒水……給兩個小傢伙把尿、穿衣、餵飯……自從我和弟弟的小孩出生後，母親的一天就是這樣的周而復始。快兩年了，幾乎每天都重複着相同的節奏，幹着相同的事情。從沒有聽母親責怪過小孩，也沒有聽到母親嘮叨。母親默默地打理着家裏的一切，猶如夜間一頭忠厚的母牛，細心地蹲在牛欄裏守護着身邊的小牛犢。似乎永不知疲倦。
然而母親終究不是牛，過分的熬夜加上體質的虛弱，母親病了。而我心裏清楚，母親的病，也是心病。弟弟兩口子沒有正式工作，又沒有文憑，在深圳過得十分不順。我愛人性情急躁，和家人關係鬧得很僵，也時常和我爭吵。還在念高中的妹妹學習成績極其糟糕，前景很不樂觀。父親腰椎間盤嚴重突出，身體不好。母親是愁出病來了。
看着母親蠟黃的臉，佈滿血絲的眼睛，我無語。只是在心裏，感到一陣一陣的酸楚。
母親年輕的時候，一家人那是還在農村種地，幾十年面朝黃土背朝天，把最青春靚麗的歲月全部化作成了汗水，灑落在了莊稼地裏。如今，不再年輕的母親，還要把不再旺盛的精力和心血，丟逝在愁容裏。母親實在是太苦了。
年輕時的母親其實是很漂亮的。從相冊裏很容易看出來，那時的母親頭髮很粗很黑還有點卷，眼睛又大又亮，絢麗的笑容幾乎可以醉人。父親曾對我們說過，母親當時是全鄉屈指可數的大美女之一。我清楚地記得，父親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閃耀着一種異樣的神采。
翻看母親舊時的照片，再看如今的母親。我的手有點顫抖，鼻子有些發澀，一股鹹鹹的東西在喉嚨裏滑動。母親啊，原本我們是應該讓你的臉色燦爛起來的。兒女們卻沒能做到。
即使母親在生病的日子裏，也不曾真正休息過。我執意帶着母親去了趟醫院，醫生告訴我，母親太勞累了，要注意休息。當天夜裏，我把女兒抱到了自己牀上，準備帶着女兒睡。睡到半夜，母親摸索着走進我的房間，從牀上把女兒抱起來，一邊往外走一邊嘀咕：“你哪知道帶小孩，又從沒有帶她睡過”。第二天，我特意起了個早，準備幫母親燒水做飯。走下樓，母親早已經起來了，竈臺已經煙霧嫋嫋，晾在木架上的女兒的尿布正在滴水。看着母親，我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很多時候，我都想，要對待母親好點，再好點。然而，忙碌間，似乎忘了自己所想。但我是明白的，自己並未忘卻，只是，不知該如何來報母親的恩。給母親買件新衣嗎？抑或是爲母親做頓美餚？還是攜母親去一次旅行？母恩之重，其厚如山，我又如何能報答的完？
然而，母親是不在乎的。兒女們能夠身體平平安安，生活倖幸福福，日子美美滿滿，那就是母親最大的欣慰，最大的滿足。
這就是我最親最愛的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