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間萬里花抒情散文

鄉間的花，隨了季節的變換隨意地張揚地開着。田間勞作的農人，整日與花爲伴，卻視而不見，默默地走過田頭，默默地徜徉花間。那些花，在無人欣賞的怒放的季節裏，隨了風，隨了雨，落紅滿地，變做泥土。

鄉間的花，一如農人的性格，悄悄地開放，無聲地消逝。

春風掠過寬闊的河面，柳樹花兒迎風開了，隨後是飄過的柳絮兒，一團團的絨，在溫暖的風裏，像調皮孩子的手，到處看一看、摸一摸，臉上、身上、房屋上、牛車上都是白白的絨了。用手拍打幾下，不經意看着房前屋後的梧桐樹，一串串紫色的花像小嘴兒向人們說着無聲的話。有濃濃的怪怪的香味兒隨風飄來，再嗅幾下，便有了香甜的味道，紫色的花叢邊有了白色的影子，蜜蜂兒繞過那一片片紫色的雲，蜂擁着吸那些白花兒的蜜，哦，一夜的功夫，槐花已是滿枝頭了。

花事繞了房舍，不分晝夜地變幻在無人注目的枝頭。田野裏，有茅草花兒開放了，一叢叢，一片片，如白的氈。麥苗兒開始拔節，一場春雨隨風潛入夜，油菜花就隨着人們的視線渲染在了司空見慣的田間。站在乾枯的`桃花瓣兒仍堆積的村頭，放眼望去，濃黃色的花就那麼平展展地間隔在綠油油的麥苗中間，若不是遠處村莊阻擋了視線，鄉村的暮春，油菜花會無所顧忌地鋪到了隨想象能及的地方。那些花，不是論朵，是論堆、論片，沒有情節，沒有故事，只是令人驚歎於一望無際的麥田裏那金黃色的分割。

有些花兒，自知伶仃細瘦，也不屑與那些張揚的花爭奪人們那一瞥的眼神，只是默默享受着春光。流水邊，似有似無的薺菜花開了，又落了，長出了一串串小糉子狀的果實；人腳牛蹄踏過的地方，“扁嘴芽”委屈地開出了米粒大的黃色的小花，割兔草的人們正是無意間瞥見了那些特有的標誌，纔將它們連根拔起，成了兔子的美食；骨節密集的臘珙長出了紫色的穗子，但只在低窪處有水的地方開放，亂草叢中，已被蓊蓊鬱鬱的綠色掩蓋，只有經過一個夏天的努力，纔會掙脫糾纏，出落成亭亭的模樣。

熱風吹過，河裏的荷開了。依舊沒人談論，沒人喝彩。人們在河邊石橋旁的青石板上淨手，牛羊在荷下喝水，只有下雨了，從河邊經過的孩子們才摘一荷葉遮在頭上，不論是大人還是孩子，只惦記着秋天荷的果實，那些清香的花瓣兒，隨雨隨風落下，一些在荷下等待的魚歡快地用嘴撕咬着拖入水中。

淺水處，蒲草開出了棒狀的花，像是將麪粉裹在了一根長長的棒上。用嘴咬住一頭，使勁拉一下，那些蒲草的花就落入口中。說是花，其實有些勉強，只是理論上的學名，我們呼之爲“蒲黃”，蒲黃落了便是蒲棒，那便是蒲草的果實。

夏天的田野，蒺藜花開了，黃黃的；車前草開了，白白的；墳頭上的枸杞花開了，紫紫的。玉米快要齊人腰的時候，在崖畔溝旁，有一種酒盅花兒，將喇叭樣的花拽下來，用嘴撮一口，甜甜的味道，自然是孩子們的喜愛，大人們是不屑那一口的。

田裏的綠豆、豌豆、豇豆和大豆開花的時候，玉米正是揚花的時節。站在土坡上，極目遠望，玉米暗黃色的梢花接天連地，無邊無際，混沌的天際處，已看不出地平線的痕跡。一陣風吹過，梢花上飛落的花粉撒在從玉米地邊走過的人們的身上，似乎在提醒每個人，這是它們最燦爛的季節，儘管沒有令人心醉的色彩。

等將田野裏的莊稼收完了，從裸露的田間向四周看去，紫色的野菊花此時正怒放。鄉間所有的野花，唯有秋後的野菊花令人炫目，且叫人有采一枝的衝動。於是，就有了那些雖生活在鄉下但懷了浪漫情節的人，在秋風漸緊的時節，從溝渠旁，從田塍上採來大把的野菊，插在家中空的酒瓶裏，插在懷前小兒女的發間，插在耕作歸來荷在肩頭的耙齒上，一份溫情，一種快樂，和了暗香在秋風裏傳遞給鄉間相間的人們。

冬日，北方的臘梅極少，有些人會在雪中不經意間瞥一眼顏色不甚分明的雪中梅花，大多數人則是聚在竈前爐下，邊談論今年的收成明年的打算，邊議論着漫天飛舞的似乎永不停止的飄飄揚揚的雪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