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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深處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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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已餓了,媽媽咋還不回來啊?哥哥姐姐也不知道哪兒去了。

記憶深處散文

那時我大約三歲,媽媽說我自小就不愛哭 ,也不好跟路。我常常獨自站在寒風裏,等母親拾柴回家。

因爲我最小,因爲母親生下我才二十天,父親就撇下我們姊妹五個離開人世了。一家六口只靠媽媽一人勞作,家境的困難就可想而知了。也許是因爲沒飽飯吃,三歲的我,還不時的要叮母親幾口奶,那時母親才三十四歲啊。

聽母親說,沒入社前家裏有十多畝窪地,還有兩頭牛,雖說辛苦,家裏還能吃上飯。後來入社了,家裏就每況愈下,日不飽夕了。牛被充公那晚,聽說父親抱着牛哭了半夜。母親說父親怕養活不了我們,常常善感多愁,唉聲嘆氣,常常把頭埋在懷裏叫頭痛。在我才生下來十來天,父親就勸我母親:“把他給人吧,孩子這麼多,不然也會餓死的。”母親看着我哭了,“要餓都會餓死的 ,怎麼就多他一個?”十天後,父親要到姥姥家要點糧食,頭痛得厲害,就在姥姥家一命歸天了。

父親去世後的那幾年,我不知道母親是怎樣度過的,只記得母親常早出晚歸。三歲的我,還是一個人坐在那兩間回門朝東的土屋外面。在屋山南頭,有輛閒立的大車,我就在那車下,一個人玩着小石子,破碗叉。三歲的我便記得常常和姐姐去離家很遠的地方割野菜。吃飯時,我會跟着母親去生產隊的大食堂裏打飯,一家六口人,只分給半小罐極薄的稀飯和幾個黑黑的窩窩頭,路上我盯着要吃,母親總是告訴我,等回家一起吃,然而到家後,我總是沒吃到。現在我猜測,一定是我還能吃媽媽幾口奶,那幾個黑窩頭,一定是省給哥哥姐姐們吃了。

後來家境更是艱難了,我的大哥被送到離家十里外的外祖母那裏供養上學了,我的二哥在本鎮就讀。母親像男人一樣,去遠處扒河,鋪路,艱難的去苦那一毛五分錢一天的工份,在農閒的春天裏,我也常常和母親一起去刨草。

我是常枕着母親胳臂睡着的。那天夜裏,我不知母親爲何不帶我睡了,半夜被母親的哭聲驚醒:“老天爺啊!你就眼睜睜的叫我們娘幾個活活的餓死嗎?!”那哭聲至今時時還在我的耳邊纏繞。聽哥哥說,那夜母親準備好了上吊的繩索,在屋裏哭了半夜,不時的轉悠着,看看我們這個,又看看那個,就是沒有捨得掛上那條繩索。不幾天姥姥又送來了一小笆斗糧食(大約十斤左右),還幫咱家重新修建了鍋竈,我們家又有稀飯喝了。可是,不幾天,那極薄的稀飯又喝完了。記得那是個快過新年的雪夜,母親帶着輟學的二哥,去離家很遠的安徽合肥討飯了,家裏只剩下三哥,姐姐和我。我們在家天天煮着水草,樹葉,那是一鍋又黑又苦的黑湯。在大年三十的中午,哥哥姐姐大口的吃着野菜樹葉,卻不讓我吃。原來姐姐是根據母親臨走時的囑託,不讓我受屈,把家裏救濟來的那幾碗小米,每頓飯用紗布袋裝一把小米,單獨放在野菜湯裏煮,那便是我獨享的佳餚了。過年後的一個月,母親會叫跟他一起討飯的人,帶回來幾斤省下的碎餅頭,我們三個在家又都可吃上真正的糧食了。那時到處可以聽到餓死人的消息,到四五月份,青黃不接,麥子剛剛成熟,自留地的那點大麥,小麥,汞麥,不久就被捋光了。記得母親自那一夜痛哭後,好像堅強沉默了許多。我常常看着母親在煤油燈下飛梭走線,像仙女穿花似的織着包網(婦女包髮髻用的紗網),每夜可織七至十個,不幾天就可街上叫賣了。那織着粉紅花邊的包網,一串串,一都都的,十分好看,或拎在手中,或挑在小棍上,賣得的那幾塊錢,便是家裏的唯一經濟收入了。

聽母親說,在父親去世後的次年春天,當母親脫下我穿了一冬的棉衣時,母親又哭了,發現我的腳趾,手指,全都都凍爛了,連那最寶貴的東西也凍破了,母親心疼的唸叨着:“兒啊,不知你爲啥夜裏常哭啊?我只知每天一早一晚餵你一遍奶,媽媽只知忙去幹活,咋就沒時間打開看你一眼呢?”

我們越來越大了,吃的也越來越多,母親更愁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骨肉活活的捱餓,於是母親想起了父親生前的交代,那也是母親的無奈之舉了。記得那天一大早,母親讓我吃了一頓飽飯,飯後銜着淚對我說:“孩子,我帶你趕街去。”我高興了,不知母親帶我去幹什,只記得被母親駝了一陣,我又下來走了一陣。在街頭的'一顆大樹下,母親慢慢把我放下來,又流着淚告訴我:“孩子,就在這兒等着,別亂跑,媽媽去買東西,馬上會回來。”我不知自己當時是呆傻還是真的愛聽母親的話,就在那棵樹下久久的等待着。站夠了,就蹲着,蹲夠了,再站着。就這樣,等啊等啊,直到太陽偏西還是沒見母親回來。後來才知,母親怕我被餓死,狠下心來不要我了,希望能有好人家把我帶去養活,可是在那個人吃人的歲月,家家都自身難保,誰還敢再要孩子啊。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了,我在那裏還是不動。餓了,哭了,直叫媽媽。天要黑時,一定是母親心疼難捨,竟然又把我抱回家了,還特給我買了三分錢一隻的鉛筆,我不哭了,高興極了。這件事,在我長大以後,母親還偶爾提起,說着說着就會又痛心的流下淚來。

在我五歲那年,得了一場莫名的病,不吃不喝,就是消瘦,迷睡。母親揹着我跑遍了附近好多醫院,就是治不好。母親心疼的對我說:“孩兒啊,難道你就沒治了?你只要還有一口氣,媽媽就不能放棄你啊!”於是在那個及其寒冷的雪夜,母親頂着凌烈的北風,揹着我大膽的出發了。那是一條去往縣城的山路,高高低低,整整九十里的路程啊。還是大地方醫生精明,一瓶鹽水輸完後,醫生告訴我母親:“大嫂,回家吧,你兒子的病治好了!”母親熱淚盈眶,不知說什麼好,就要給醫生跪下,醫生連忙對母親說:“大嫂,不用謝,這個病好簡單,就是由於飢餓造成的腸道幹塞啊,只是一般沒經驗的人很難把病因找到。”聽母親說,自那以後,我的身體一直很好,就再也沒得過大病。

記得在我七歲時,母親在那樣家境十分困難的條件下,還是及時送我去學校上學讀書了。不知什麼原因,我是十分的愛上學,雖然困苦,常餓着肚子,每天走讀要來回跑三十里的路程,小學,初中,高中,學習成績總是名列前茅。高中畢業後又靠一手好字和良好的品行留校任教。在校邊教學,邊自學,第二年便考上了南京師範大學。那各種獎狀把家中的土牆壁都貼滿了。母親常常高興的說:“沒想到,我這後半生,倒享了最可憐的小兒子的福了。”

此刻,我雖已年近半百了,還常常和小夥子們馳騁球場,快樂的戰鬥在教育的第一線。 然而,最讓我不能忘記的,還是母親常常教我的那首歌謠:“花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娘在草顆了,媳婦在被窩了。老孃想吃蘇北梨,天天不逢蘇北集,媳婦要吃蘇北梨,天天都逢蘇北集。”母親雖然早已不在人世了,可每當我想起這首歌謠,不知爲何,竟情不自禁的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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