眺望依然散文
人逢喜事精神爽，每逢佳節倍思親。趕上好時代，中秋節有了小長假，回家看望古稀之年的老母勢在必行！
愛妻提議，這次回家別提前告知老母。我知道，愛妻決不是心血來潮，想給母親什麼驚喜，而是免得母親爲我們準備好吃的而操勞，免得母親爲迎接我們的歸來而過早地守候村口，向着我們歸來的方向久久眺望。因爲懂得愛妻的孝心，也考慮到母親的身體不便，於是，我欣然應允了愛妻的建議。
幾年前，母親的一次不下小心摔倒，致使一條腿骨折，雖然痊癒，但走路大不如從前利索，而且一直受着傷痛的困擾，每逢陰雨天，傷腿都隱隱發痛。幾年來，母親對傷痛絕口未提，如果不是在去年春節期間的一個下雪天，細心的妻子看到母親不經意間流露的痛苦表情，再三詢問母親，母親不得已輕描淡寫的說出傷痛，我們至今還矇在鼓裏，對母親的傷痛全然不知。那天，我心疼地責怪母親不早點告知我實情，以便接來省城就醫，母親笑話我孤陋寡聞，才疏識淺。她說，這是後遺症，不是病，更本沒有醫治的必要，不告訴我們也是免得我們爲她擔心。當時妻子和我聽後鼻子一酸，立刻意識到，與母親分居兩地以來，母親從來都是向我們報喜不報憂的啊！那一刻才知道，母親堅持一個人在老家生活，除了有點不適應城市生活以外，其實，更多的是爲了不讓我們照顧她爲她分憂啊！值得一提的是，之所以安心地讓母親獨自一人在老家生活，是由於順乎母親心，也是因爲有我偷偷地拜託的親朋好友時常代我看望母親並對母親提供幫助。
農曆八月初十前，妻子逛完商場又逛超市，早早地備齊了給母親以及答謝親朋好友們的禮品。雖然，禮品不是太豐厚，但因愛妻考慮得面面俱到，送的數量之多，到也是一別不小的費用。萬事俱備，只欠八月十三至八月十五放假的這股東風了。
八月十二提前一個小時下班，把要帶的一切裝上車，五點半車就駛上了高速，六百多公里的路程，我和妻子輪流開，中途不作停息，在夜間十二點半就到達村口。此刻，一輪圓月高高地掛在天宇中，靜靜地揮灑如銀的月光，照得廣袤大地亮如白晝，果真月是故鄉明！
停車，熄火。我迫不及待地走下車，習慣性的大踏步努力朝村口邊走邊張望，企圖尋找母親的身影。見狀，妻子連忙提醒我，這次回家沒有提前告知母親。聽到妻子的提醒，我若有所失。
我駐足看着面目全非的昔日羊腸小道如今早已被寬闊馬路取代了的村口，被圓月朗照的位置永不改變的村口，我想起了母親站立眺望的神情。當我離開家的時候，母親面露笑容，眼裏卻含着淚花，我在母親的千叮嚀萬囑咐聲中，在母親踮起腳、擡頭極目眺望、揮手中遠去。母親一直眺望到我的背影在她的眼中變得越來越小而消失。當我歸來時，母親早早地站立村口眺望，我的身影又在母親眼中變得越來越大，快要接近時，母親總是邁着越來越蹣跚的步伐奔向我，仔細將我全身打量，變廋變胖總是母親的談資，尤其她那越來越褶皺的臉上一直不變的溢滿得彷彿要流淌一地的笑容，更是感染得我心曠神怡。唯有這次歸來，沒有母親在村口的笑臉相迎，一種莫名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在妻子的催促聲中，我回過神來，和妻子一樣雙手提滿禮品趕緊向母親家中走去。鄉村的子夜，寂靜無聲，母親的家裏黯淡無光。想必母親一定進入了夢鄉，不忍驚擾，我掏出母親爲我預留配置的鑰匙打開了院門，又輕手輕腳地來到了正屋堂門，當再次將鑰匙插入門鎖時，雖然萬分小心，但鑰匙之間的撞擊以及鑰匙轉動門鎖還是發出了聲響，尤其在寂夜裏顯得特別的清脆悅耳。
是權兒嗎？伴隨母親的說話聲，室內電燈驟然亮起，我和妻子大吃一驚，應答稍作停留，打開堂門時，母親已來到面前。原來母親和衣躺在牀上一直未眠。母親說，她依據我節假日必回來看望她的經驗猜想我今晚會回家，但不知什麼時間，因此，心總是懸着，她抑制不住自己還是在村口等了我們一會兒，向着我們歸來的方向眺望，尋找我們歸來的身影，儘管她不知道我倆回不回來。母親還說，這次沒有提前接到電話通知，其實我倆回不回家不要緊，她更擔心的是我們別出什麼意外事件，我們的平安纔是她最關心的事。我聽着的同時，不禁想起每次接母親來省城小住的情形。只要我和妻子下班晚點回家，遠遠地總能看見母親在陽臺上向着我們歸來的方向眺望，當我們上得樓來，母親總是打開了防盜門在門口笑臉相迎……
當我和妻子返回車裏取剩下的禮品回到母親家中時，一股我最熟悉的菜香直鑽鼻翼。母親笑容滿面地招呼說，飯菜熱好了，你倆趕快洗手吃飯。飢腸咕嚕的我倍感飢餓，走進餐廳一看，滿滿的`一桌菜都是我的最愛，有紅燒小公雞，小公雞是母親專門爲我自養的；有清燉野生鯽魚湯，母親說，鯽魚是託發小大軍到鄰村以捕魚爲生張大哥家買的；有紅燒肉，母親說，隔壁張叔因爲兒子定親殺了自養的幾頭豬，她過去勻來的肉；還有幾樣小炒，都是母親自種的蔬菜。
沒有接到我倆歸來的通知，母親眺望依然，操勞依舊，還平添了爲我們的絲絲擔憂，這令我和妻子萬萬沒有料到，妻子笑稱，弄巧成拙了。母親說，她在眺望中與我離別，雖然有點不捨，有點楚酸，但她是幸福的，眼裏噙着的淚，也是幸福的淚，因爲好男兒應當志在四方，像鷹一樣搏擊長空，翱翔千里。母親又說，她在眺望中與我團聚，雖然有等待的焦急和漫長，卻更因爲有希望和結果，在我們歸來時，能給我們做點好吃的，她感到更幸福。母親還說，兒孫的美好幸福生活，纔是她的美好幸福生活，所以她希望在能自理的有生之年，多爲兒女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儘量減少兒子我的負擔。
在母親的眺望中，我和母親一次次離別；在母親的眺望中，我又一次次歸來。每一次歸來的我的眼中，母親都在一次次變老，我真的害怕有一天回故鄉沒有了母親的眺望，因爲母親在，家纔在，家的滋味纔在，家的溫暖纔在。如果母親的眺望如圓了又缺、缺了必圓的月亮亙古不變，該有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