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到心痛散文

秋很深了，空氣中薄霧瀰漫，黃昏漸漸褪去它絢爛的色彩，夜一襲神祕的黑紗翩翩而來。不想出門，正坐在溫暖的牀上給孩子講美人魚的故事，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是夏：能過來嗎？陪陪我。她的聲音一改往日的幹練灑脫，顯得疲累低沉。我儘管很不願意，但抗拒不了閨蜜的那絲哀求，趕緊打車過去。

推開虛掩的門，房間裏沒有開燈，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刺鼻的菸草味道。眼球一下子適應不了黑暗的環境，循着遠處那點明明滅滅的火光，我看見夏像只小貓一樣無助地蜷縮在沙發上，手指生澀地夾着菸捲，直勾勾地看着眼前升起嫋嫋的菸圈，菸頭快滅的時候，狠勁地去吸一口，頓時劇咳不已。爲什麼這樣？我抱住她。感覺得到她身體微微地顫慄着，一滴溫熱的眼淚落在了我的手背上。怎麼辦呢？萌。我覺得自己快瘋了。她擡頭無助地看着我：我愛上了一個男人，就那樣毫無預兆，毫無思想準備地愛上了他。

我一直以爲自己喜歡安妮寶貝文章中那種穿着棉質襯衣，略帶神經質的清瘦乾淨的男子，可原來不是。他特別健壯，皮膚有點黝黑，讓人一見面就有種鄰家大哥的感覺。其實我們認識已經一年多了，他是我學生的家長，可能是因爲工作很忙，所以很少見他來接孩子。有一次我上班的時候，他孩子被滑倒了，我打他電話。從那以後，他加了我的微信，就那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上了，其實那個時候我根本沒想過我們之間會有故事。我在沒事的時候也會翻朋友圈看看他的行蹤，看他發的許多圖片，都是在全國各地考察時候拍的。當時還很羨慕他的工作，一年之中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與山水爲伴，多麼幸福啊！

前幾天，我們單位史無前例地組織出去遊玩，在開封的清明上河園，我剛剛看完大宋東京夢華表演之後，還沉浸在柳永的《雨霖鈴》那悽風冷雨的離愁別緒中。就看見他發的微信：你在哪裏呢？我笑了：正在從開封回鄭州的路上。他很驚喜：哦，真巧，我也在鄭州。後來得知他和我住在一家酒店。當時覺得特別不可思議。他約我在酒店一樓的上島咖啡廳見面，能在異鄉遇到一個熟人，覺得很激動，我毫不猶豫地去了。

看見他早坐在那裏，微笑着看我，我覺得侷促不安，直到服務員問我需要什麼的時候，我趕緊低頭看點單，自己一直嚮往的名目繁多的咖啡種類躍然紙上，覺得很恍惚。卡布奇諾。我向服務員嫣然一笑，隨口說了一個自己認爲很好聽的名字。他說也和我一樣，服務生端來的時候，我看見兩杯咖啡裏各自用巧克力畫上了一顆平面的心，臉一下子就紅了，他們誤以爲我們是情侶了。他幫我加糖，幫我攪拌，在他面前我忽然變得很乖很乖。

他說上學的時候，談過一個女朋友，個子很高，長得特別像我。我忍俊不禁，覺得這是一個多麼老套的故事啊！但後來那女孩因爲工作的原因回了老家，成爲一名舞蹈老師，當愛情遭遇距離的時候，最終無能爲力地妥協了。他畢業以後分在土地局工作，看着一月幾百塊錢的工資，一眼可以看得見二十年後的生活，他不甘心，就自己做生意。那時候，不上班的男人因爲工作不穩定，是沒人肯嫁的，談了好幾個對象因爲女方家裏的干涉，都沒成。

後來他想怎麼能靠女人掙錢呢？在家人的催促和壓力下，就想隨便找個人結婚得了，於是就有了現在的妻子，沒讀過什麼書，當時經人介紹，沒見面的時候就對父母說同意了。他說當時想只要是個女人就行了，自己只顧着創業，沒想到過日子還需要溫暖，需要包容，需要有共同語言。婚後不久有了可愛的孩子。妻子是個善良賢惠的女人，無怨無悔地幫他帶孩子、照顧老人。他只顧拼命地掙錢養家，什麼在法律允許範圍內鋌而走險的事情都幹過，什麼苦都吃過，自己在累了倦了的時候總是給自己打氣，一定要堅持，爲了家人。

十年來，他就像一隻小狗似的被放出去撿骨頭，撿到了交給家裏，然後再去，就這樣機械地活着，感覺不到一絲溫情。我笑了，覺得他的比喻很形象也很無奈。那是個很溫馨的夜晚，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繁華的街市車水馬龍，燈光如晝，聽着他離奇的創業史，慢慢品着略帶苦澀的咖啡，我覺得自己好像就在一副美麗浪漫的圖畫中。時間過得很快，十二點多的時候，我們在門口握手告別，回去之後掌心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溫度。

後來我們一直在微信上聊天，特別投機，每次說再見的時候，都覺得意猶未盡。那天天氣特別晴朗，太陽溫情地散發出光芒，照在身上很舒服。我告訴他要去看一個久別的老朋友，那也是我一個學生的家長，才26歲就癱瘓在牀，到的時候特別沒有想到，他就在門口。原來是我們聊天的時候不經意告訴了他地址，當看到那個孩子和她行動不便的母親，在艱難地維持着最低標準的生活，他也動了惻隱之心，臨走時給了好多錢。當時在心裏，突然有一種久違的感動。

那天下午他請我喝茶，在溫暖如春的茶館裏，聽着優美的輕音樂，看他不停地爲我添水，加熱，放水果，煮出了一壺濃淡相宜、特別爽口的水果茶，喝在嘴裏綿長甘甜，覺得很幸福，多麼希望時間就定格在那一刻。可最美好的事物總是轉瞬即逝，臨別的時候，他幫我開門，我們之間近得能聞得見他身上的香皂氣息和淡淡的菸草味道，我看見他的眼神溫柔如水，幾乎要融化了我的心。我以爲他會抱我，可是他沒有。後來在微信中他告訴我：在那一刻，他是多麼想擁我入懷，然後輕輕撫摸我的長髮。我給了一個笑臉：爲什麼沒做？一定要等到我的`女神點頭了才行啊！他調皮地吐了舌頭。

自那以後，我的心就長滿了雜草，什麼事都不想做，什麼書也不想看，致命的是對孩子們也失去了耐心，工作中也常常犯錯。最可怕的是不敢正眼看他的孩子，他老婆每次來接兒子，大聲喊兒子的名字時，我都不敢擡頭，我覺得自己就像偷了別人的東西一樣心虛。但是我真的不能抗拒自己不去想他，怎麼辦呢？萌。我就像上癮的毒販一樣有事沒事都去翻手機，我把他的微信調成了靜音，每次看到他的頭像出現紅點，我的一顆心也就跟着亮了起來，這感覺那樣美好，那樣刺激，又那樣心碎。

我常常看着手機發呆，沒他的訊息時，真的特別想發個短信，問問他在幹嘛？但一直在寫，一直在改，一直在刪，到最後看着那些動人的話語，自己都被感動的熱淚盈眶，到最後卻一次都沒有發出去。沒事的時候，再也不想出門，一個人蝸居在家裏，電視不想看，文章也不寫了，甚至連飯也懶得吃，我覺得自己生病了。每天早晨起來，看見他發信息：懶蟲，該起牀了。我就覺得天氣特別晴朗，心情特別陽光，把自己打扮得像只美麗的小鳥一樣出門。看見他說特別想你，我就幸福地要死，真的以爲這就是永恆。

可是常常陪伴我的，只有長夜的寂寥的無邊的孤獨。我把自己弄丟了，萌，我該去哪裏尋找呢？夏孱弱的身子更加顯得瘦削：我活在了別人的天空，而那個世界註定沒有我。我多麼想大聲地告訴他：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可是我能有那個權力和自由嗎？常常會沉迷於一個絢爛的夢境：夢見他從遙遠的沙灘跑過來，牽着我的手，感受海水漫過腳踝的清涼；讓他揹着我走過木製的樓梯，住在臨海的房間裏，傾聽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和他一起去看海邊日出的壯麗，日落的輝煌；可是我知道這只是自己的一個美麗的幻覺，這個世界上有些事、有些情註定是無望的。我覺得自己一直在等，等在一種深深的絕望中。

上師大的時候，我常常看見美術系許多女孩一邊畫畫，一邊熟練地抽着菸捲，噴雲吐霧很愜意的樣子，時不時中指上去嫺熟地彈掉菸灰，好像只有在煙霧裏才能找到靈感，當時覺得她們很瀟灑很浪漫，那個畫面定格在生命中好多年，特別嚮往。而我，爲什麼在這幅畫裏嚐到的只有苦澀？我明明知道，在他的世界裏，我只是路過，可我總是忘不了在那條路上發生的點點滴滴，絲絲縷縷。我抱緊她，告訴她每一段情都是會傷人的，或深或淺，對的人終究會遇上，美好的風景還在最前面，讓流年來療傷，讓時間來說話，試着把目光，放在更美的風景上，你就會發現，生活原來可以迴歸最初的安寧和恬淡。

在濃重的黑暗中，我看見夏的眼裏蓄滿了晶瑩的液體，她在我的肩上重重的點頭。我期待一個美麗卓越的女子浴火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