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青顏素洗流年-散文

梅落青顏，素洗流年

一

我發覺我病了許久，許久……

我已經記不得我屬於哪裏，哪裏又該屬於我？世界之外，塵埃之上，還有誰會記得我呢？我一直堅持着我自己的屬性。裝作看不見呼吸之外的東西。

梅落青顏，一種發自內心的疼充斥着我的生活。一種死一般的味道爬滿了我的身體和細胞，想撕開，想掙扎，想逃脫，卻無處遁形。

流年成傷。梅落青顏，我不知道我應該如何去安放我自己。許多時候，我覺得我就如孤魂野鬼，漂流在一種自己設置的狹隘通道里，苟延殘喘，是生猶死。觸摸不到半點美麗的結局。此刻我多想死而復生，沿着虛構的風景尋找心靈深處最美的味道。

朋友打電話來說。突然，她發覺自己老了很多，昨天才從銀行取出來的錢就不記得花在哪裏了。更記不得多年的自己是什麼樣子。如今髮髻凌亂，幾絲白髮慢慢地爬上了額頭，眼角分明有大大小小不計其數的皺紋侵入。我更記不得我自己年齡了……

朋友說了很多，幾次我想掛斷電話，卻沒有得逞。其實朋友說的同時我幾度哽咽。眼淚一滴、一滴地流。多少次，我也和朋友一樣，丟三落四，忘記自己本身的存在，連靈魂都脫殼一般，遊走在一股陰冷的恐怖邊緣。

是啊，歲月更迭，我們都老了。就如朋友所述，白頭髮就如跟屁蟲一般，死死的賴着，和我們一起笑看落花。千帆過盡，我們還能如何吶喊呢？一切的一切都應該塵歸塵土歸土。歸於平靜，歸於那些最美的開始。畢竟有的東西是我們必經的旅程。

生命其實只是一個過程。過程中我們能做的就是用深呼吸的姿態慢慢去享受。

我很多次都在想，存在和死亡都只是一種狀態而已，我有何須恐懼呢？然，模棱兩可裏，盡顯我的害怕和滄桑，更多的是可憐，愚昧。

習慣了一種狀態，一種忘記自己，忘記打扮，忘記我的理想。然後用一個又一個的清夢去包圍，最後笑着入睡。待黎明來的時候，試圖用不屑的眼光去考量和考究。

喜歡一朵花的時候，我既然忘記花原本是不屬於我。所以我盡力想靠近某個人和某些事情的時候，我去和他們相隔天涯，比陌生人還陌生，最後留下我一個人獨自傷懷！

終於我懂了，生活的出口就在我的內心裏。而遠久滄桑的蒼白，也在某個時刻落下了帷幕，一切的一切都被時間阻隔的密不透風，最後煙消雲散！

二

走過許多城市，看過很多人。突然覺得，世界太大，太繁雜，太喧囂，總是讓人很累。世界變化太大，很多時候總是讓我們措手不及。來不及去考慮更多的複雜問題。甚至找不到一個能夠安慰自己靈魂的理由。

許久沒有回過老家了。心薄薄的，清涼如秋。家公（外公）用舅舅的打來電話說：“外甥兒（一種低鳴的呢喃，更是心的呼喚），再不回來看看我，我們怕是真的再以不會相見了。”

“家公，你好好的，怎麼不能相見，我過年的時候來看你。”我不屑家公的請求，無奈於那種死寂的哀求，我高聲地吼着電話那頭的家公道。

“孫兒啊，我都快90的人了，現在每天我都可以看見你家婆（外婆）向我微笑和招手，看來她是真的想我了，想讓我早點去陪陪她。那麼多年了，一直是她一個人在那邊，我也於心不忍啊。”家公認真絮絮叨叨地說着。

一股幽暗的冷涌上了我的心頭。全身一震。是啊，一轉眼，我都奔三了，家公也90歲了，能不老嗎？歲月摧殘，年華易老，轉眼，或許我和家公就生死兩隔了。天涯海角，我們依舊血脈相連。而家公想在有生之年見見我，我也要扼殺他最後的希望嗎？家公是那麼的疼我，愛我，突然，內心有說不出來的感動和酸澀，淚水不禁涌流，我知道我是幸福的人。世事滄桑，我們能留下什麼？能挽留什麼嗎？

愧疚之感佔據了我整個心臟。我安慰着家公道：“家公你最喜歡吃的棗糕我也會做了，等我忙完這段時間就回來給你做，然後陪你去釣魚好嗎？”

我明顯感覺電話那頭語無倫次，高興中帶有哽咽。也能聽見家公的嘴齒微微發抖的`聲音。

“家公你要乖乖的吃藥喲，等着我回來，我們一起做很多不同形狀的棗糕。”我強忍眼淚弱弱地說道。

電話那頭沒有了聲音，也沒有掛。許久家公氣喘連連地說：“孫兒，你喜歡吃的燒洋芋我剛纔燒了好多，你趕緊回來吧，等一下我怕燒糊了。我悄悄的告訴你，你快點回來，我怕待會又被你別人搶了。”

外公沒有說完，我就掛斷了電話。我怕我的哭泣聲會打擾家公停留在22年前的場景和記憶。

22年前，我還是懵懂的小屁孩，每天都跟在家公的後面，和他奔跑在田野和山村裏。那個時候我最快樂的事情就是家公不論何時何地，都在懷裏揣了一個燒洋芋，在我餓的時候，哭的時候，只有家公的懷裏的燒洋芋最管用。貌似我是爲燒洋芋而生的。那個時候家裏都窮，孩子又多，所以火坑裏的燒洋芋還是半生不熟時就被弟弟妹妹和表哥表姐們一搶而空。有的時候爲了燒洋芋，我們幾個姊妹還會打架和生氣。家公特別地疼我，經常會悄悄地燒好了爲我剝好，然後裝在懷裏悟着。讓我不餓着、不哭泣，不能因爲剝洋芋把手弄髒。

那些有家公陪伴的日子歷歷在目，家公懷裏的燒洋芋，如冬天的炭火，溫暖着我的生命和童年。而家公此刻老了，卻一直還記得我喜歡的燒洋芋，他是我生命的唯一，我一直用心珍藏着。其實外出那麼多年，我沒有爲家公買過任何的禮物，唯獨在一次堵車的途中，無意買了兩塊棗糕，無意裏餵了幾口給臥病在牀的家公。之後他逢人就說，他的孫兒對他好，也最乖……喜歡吃我給他買的棗糕，也是他吃過最好吃的食物。想到此，我淚眼婆娑，全身發疼，心痛……

許多年了，我都忘記了燒洋芋的味道，自從離開家鄉後，沒有再吃過燒洋芋。我不知道燒洋芋是不是依舊如家公懷裏的味道一樣。是不是真的如家公的年齡般會老去。思緒種種過後，我跑遍了城市的街道，終於在一個郊外的菜市場拐角處買到了我久違的燒洋芋。剛咬第一口的時候，我的眼淚就如開閘的洪水，不停地流。抑制不住對家公的思念。於第一時間，我買上當天晚上到老家縣城的車票，如果不堵車都話，第二天黎明的時候，我就能再次吃到家公爲我燒剝的燒洋芋！也能再次牽起家公的衣角奔跑在久違的田埂上，聽家公爲我講述那些年他還年輕時候的故事。

生活的味道其實就如家公懷裏的燒洋芋，樸實，樸素，愛於一杯淡雅的親情裏面慢慢發酵，昇華。用一輩子來溫暖牽掛的心，不到死的那一刻，一直懸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