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散文

我打工的這個工廠禮拜六是不提供伙食的。公司大食堂的飯菜幾乎一成不變，油水也不多，如果不是肚子餓，誰也不想邁進那個食堂的門，這樣也好，正好趁着禮拜六，到外面的小飯館去改善一下生活。

對於“打工族”，當然是不敢大吃大喝的。不過就是去吃一碗“南州拉麪”，最奢侈的，也就是去炒一個“回鍋肉”。像我這個從窮苦人家裏走出來的孩子，一盤炒麪，一碗“桂林米粉”，便可以吃得津津有味。

本來我一個人在小飯館吃得好好的，後來部門的幾個同事非要拉上一起去吃。開始也就吃一碗麪條，輪流買單罷了。可是第二輪就變了，第二輪第一個買單的，可能想提高一個檔次吧，他由麪條變成了炒菜。第二個人不甘落下話柄，又加了一個炒菜。第三個繼續增加，開始惡性攀比了，從開始的一碗麪條，變成了滿滿的一桌炒菜，還喝上酒了。

不知不覺中，就這樣走上了一條“奢侈之路”！我也深陷其中，礙於面子，想退出來都難了！

那是一個炎熱的禮拜六，我們幾個同事吃完午飯，從飯館裏出來，已經喝得滿臉通紅，每個人手裏拎着一罐“紅牛”準備上班去。

在廠門口附近的大樹下面，我遠遠地看見妻子坐在樹下面的石墩子上，一邊啃着油餅，一邊在聽電話。她笑得很開心，不用想我也知道，她又是在與遠在四川的那個上小學的、我們的兒子聊天。

我連忙轉過臉去，把喝了一半的“紅牛”順手丟進了垃圾桶。我滿臉通紅，像又喝了一瓶“二鍋頭”似的。

妻子和我在一個工廠，因爲部門不一樣，下班的時間也就不一樣。她每次回到家裏，總是告訴我，她禮拜六吃得不是風味小吃，就是四川炒菜，聽得我都咽口水了。沒想到她一直在騙我，什麼炒菜啊，原來吃的是小攤上兩塊錢一張的煎餅！

從那次看見妻子吃煎餅之後，我再也沒有與同事去吃喝了。一個女人，她爲了一個家，如此省吃儉用，我有什麼資格還去揮霍？

提到妻子，我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來。逢公休日，利用業餘時間偶爾我也會用私家車去賺點外快。有一次妻子同事讀初中的兒子，打籃球扭傷了胳膊，恰巧是禮拜天，她們請我的'車送那孩子去市醫院。妻子也隨車坐在副駕駛的，快要到醫院的時候，她側身問我：“這一趟得收多少錢啊？”“兩百吧？”我說。

“啊？這麼多！”妻子顯然是詫異了。

“都是這個價。”我說。並示意她小聲一點，不要讓後面她的同事聽到了。

到了醫院，醫生說要住院。因爲妻子同事的丈夫在另一個鎮搞建築還沒有回來，我們忙前忙後幫她跑完入院手續，離開的時候，她同事給我錢，我連忙說，錢先用來給孩子看病，出院回來再給。

返回的路上，妻子又詢問開了：“真的就要收兩百啊？”

“都是這樣收的啊，鑑於是你的同事，就一百吧！”我說。

我原以爲妻子會很感激地對我說：“嗯，你這人不錯，有人情味。”沒想到等了很久也沒見她說話。

“怎麼了，你是不是覺得收得有點少了？”我問妻子。

“不不不！”她連忙否定，“能不能再少點啊？”她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我聽了她這話，差點一個急剎。“你腦袋不會有問題吧？你這節約到一頓飯吃兩塊錢的油餅就可以的人，怎麼突然這麼大方了？”

“那你說實話，你這一趟究竟燒多少油，你收點油錢就行了。”她依然在不依不饒地替她同事討價還價。

“我暈！哪有像你這樣胳膊往外拐的人啊？”我被妻子的這些無理要求弄得哭笑不得。

“你想想看，人家養兩個孩子，她老公又沒有工作，打一點零工，東一天西一天的，現在孩子又出了這事，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錢呢。”妻子開始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做起思想工作來了。

“好了，那就不收了，這趟油錢你出。”我笑着對她說。

我看到了妻子的臉上盪漾着孩子般的笑容。我原本也就是打算多少收點油錢，畢竟，這油價也不便宜。最後決定分文不收，倒不是因爲她同事如何如何困難，是因爲上天讓我遇見了一位懷有一顆慈悲之心的女人。

有時候寫一些東西，會忙到深夜，遇到瓶頸，便停下來，抽一支菸，回頭看看熟睡的妻子。這個女人，也許她沒有了戀愛時的甜言蜜語，沒有了那時的浪漫，但是她把自己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花費在了我們的家上面。愛，以另一種方式在書寫、盛開。深吸一口煙，再長長地吐出來，我在心裏默默地對自己說：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了這個簡單而善良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