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的風景散文隨筆

讀大學的時候，每年的植物節都會種下一棵屬於我們全班級的樹，在樹上仔仔細細地刻下屬於自己的代碼。不知這樣是不是對樹的一種傷害，但卻真實地承載着我們的希冀。樹的每一個細胞裏面都刻寫着屬於我們那一季的青澀和芬芳。去年畢業的時候，作爲學生記者，陪着院領導們在昆承湖邊植下了一片櫻林。坑是提前僱人挖的，領導們只是把樹扶好，象徵性地鏟幾抔土，但一樣的熱情洋溢，還有難得看見的最真實的笑顏。我想，再過些時候，它們該開花了吧？湖、花相映，也是難得的一景，只是大概已經找不到我種的那一棵了。

而現在，我一個人待在創作室這逼仄的空間裏，突然開始想念那些曾在我生命裏流連過的綠意。很多時候，因着那些超越專業範圍的文字而感到困惑的時候，一點點的生氣，一點點的陪伴就顯得格外珍貴。只是城市中心的生機多少帶着點機械，帶着點被動，帶着點規劃而來的重複。我需要的是那些自然而然的生命。

辦公室的右邊是菜園村街，一個古怪的名字。看不見菜園，只是一條小弄。我習慣飯後在那裏兜轉。秋日，風衣的下襬在身後飄搖，即便沒有雨，沒有戴望舒的油紙傘，自個覺得也是很詩意的.了。偶爾能碰上老人牽着孩子在弄裏散步，孩子一點也不怯生，我抱着他們的時候還會脆生生叫我聲阿姨。我說，叫“姐姐”可好？弄裏的不少人家都種着桂樹，桂花飄香的時節我忍不住拐進去張望，弄裏有同事的朋友，便呵呵笑着，登高爲我折枝。

後來我的辦公電腦搬到了窗口。我擁有了屬於自己的小天地。我習慣在工作疲憊之後，泡一杯好茶，站到窗口，四處望望。也就在這時，我開始注意到有一棵楊樹站立在與我視線相平的地方。

這棵楊樹與絕大多數的楊樹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一樣的粗細，只是似乎少了點生氣。它實在是很平常的。原本高大的姿態，因爲旁逸斜出，多少抹去了點挺拔，顯得不夠乾脆和俊朗，多少還帶着點憂傷。憂傷是我的主觀臆想。它有許許多多的分支，低處的似乎都被人折去了。折去的那些是不會被用作燒火柴的，它旁邊的那些屋子沒有竈頭，煤爐也是看不見的。畢竟是在城裏。楊樹其餘的部位向四周發展，枝枝丫丫，細密地伸展開去卻並不糾纏、混亂。枝丫是呈水平狀鋪承開去的，我總覺得那是它有意識地在伸張身體的每一部分，在廣袤無極的天地間尋求一種支撐，在透不過的空間裏實現某種對生命對極限的渴望。

突然想起了古詩詞，只想出一句“白楊多悲風，蕭蕭愁煞人。”不是好景。還有“水性楊花”，實在也不是什麼好品。而我，卻是喜歡楊樹的。喜歡的只是這一棵，我的視線所及的這唯一的一棵。因爲它只是一棵樹，一棵孤獨的樹。

一棵楊樹比之一片楊樹林更有意義，至少對我而言是如此。它和所有的楊樹一樣，經歷風霜雨露，經歷時間的磨殺，經歷四季的輪迴。但它只是一棵樹，命定了它只能是自己的主宰，主宰自己的同時卻也主宰了整個的世界。這也就是強大，一個人的強大更爲真實。

當我因爲生活的鋒芒而退守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一棵樹距離我的心情要比一位老朋友更爲接近，因爲它沒有言語，我就可以更真實，更清晰。

與它相映着的是幾處民居，幾個老太太總愛坐在附近東拉西扯。她們扯些什麼我是聽不見的，只是她們的神態裏的愜意和滿足讓我無比地羨慕，在風霜過後，一切都歸於淡定，歸於平靜。於是，人、樹交映着，就成了一道暖心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