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幽光對坐散文

也許春就是在一夜之間甦醒的，我只記得昨日還在與朋友説起，自家窗外的玉蘭毫無動靜。今日早起，就見了滿頭的花苞立於枝頭。猜想待到日落，必能見到它們聘婷而立。念及此，心下歡喜，只覺上班路上亦是滿眼春光，暖風和煦

記起當年購屋，不過也就看了兩個樓盤。到了此處，轉到廚房，窗外就是花滿眼簾。想到從此能在花色下煎炒蒸煮，當下便失了理智。後來説起，小區另處還有一屋，有極小院落，白色柵欄，當季薔薇可以糾纏，心中着實懊惱了一番。只是那時年輕，極喜素白幽靜之物，白玉蘭正是合了自己的心意。不像如今，卻愛上了那熱鬧繁盛的花卉。

其實玉蘭花期極短，含苞盛開謝落，不過幾天，若遇驟雨，更是急促。待到花瓣滿地，枝頭便生出嫩綠葉芽。然後漫長時日，我抬眼望出去的，只是那一片綠色而已。此時的景也應了我的境，烹飪便成了烹製。但我不會忘記見它時的初心，那柔柔一動的怦然。也不會忘了每年春日它帶給我的歡喜。有時我隨手取了花瓣，當做裝千禧果的小碟，或者夾在書頁中做書籤，那淡淡的幽香伴着果香和書香迎面而來。這閲讀的時光也是帶着香氣的。

這一株玉蘭伴我多年，它總是開的比尋常的要晚些，落敗的卻反倒是相應的要早些，我似乎並未去想過此間的奧祕。只待知秋與我説起這是背陰的原因所致，才恍然植物的生長興衰也是有跡可循。想起他日老去，若還能在此處洗手作羹湯，倒也是一種完滿。

小城已是一派春意盎然，花兒紛爭，遊人笑鬧，連空氣亦是香得像要凝凍起來。很多人會選擇去它城看風景，婺源的菜花成海，武大的櫻花絢爛，清遠的桃花似錦，皖南的野花滿坡。人羣蜂擁，想要與自然貼合，感受春的氣息。那些一念之間的清溪花影似乎便能永久的在心中着墨。

而我卻是倦了遠行，倦了為了探春而賞花的行路。我只會在行走時停下來，去等候一朵梅的盛開，去伸手接一瓣玉蘭的'飄零。去觸碰絨草上的露珠，讓風信子帶去問候。在那些疾速的閃念間，我依然有着心中最美的桃源，有着最願意去撫摸的雲朵。我們都活在同樣的現世，那一半是塵埃，一半是流雲的國度。而年年春來時，在温柔的風裏，伸出雙臂輕輕挽起，這樣我們就會同屬於一塊大地，而這些如風的文字，吹來，落下，誰撿起都無妨。

於是，我停留此處，攝下平淡中的光影。在暮靄濃稠時與幽光對坐，讓濃重的夜色慢慢淹沒日間的紛擾。你看，那枝頭仍在綻放春色，那遠處的絃音仍在琤琮，那灶間的醃篤鮮也冒出了香氣。我想我該去温一壺女兒紅，再來上一碟醉花生。然後讓今夜的夢裏，有月色經過，有花香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