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敘事現代詩
一
1.日子
知了叫薄了夏天，爲此
秋天就打馬過來了
我閉上眼睛，聆聽
它越來越長的呼喊
白日，越來越短
還煞有介事地開着小花
淡淡地呼氣吸氣
2.溼熱
八月的鏡頭，儲存了過多的雨水
潮溼，在很長的日子裏都無法乾透
悶熱還是喋喋不休地嘮着閒嗑
說一些新鮮事
不遺餘力地使我們相信
他和陽光的近親關係
我們只能扇着扇子與他敬而遠之
3.幻想主義
時間越來越不能完整地利用
昏睡中錯過很多個燦爛的日子
爲了某個虛擬的情節
哭得死去活來。他們說我
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幻想主義者
是呀，我總是在半夜
遊魂般地出沒在南北陽臺
捕捉內心最後的星星
4.毒
活了這麼多年，體內早已
積蓄了太多的毒
我口含着姓氏，就是不肯治療
王者的劍懸於高貴的門弟之上
而我卑微的內心就是無法接近
我渴望化蝶蛻變爲傳說
沖天一飛，化毒於無形
5.燈盡時分
醒來時，業已過了三生
酒涼着，詩詞拼湊的小菜已回到書中
愛情吐着苦水，卻不讓我說出聲
我終將接着睡去，燈盡了
註定從此，我都將
從相同的夜醒來
又從相同的夜睡去
6.失憶的塵埃
空氣穿起灰色的外衣
他說，這就是我的了
目光也不能剝奪
三十年風雨積成的斧子
已鈍，砍不動時光的柴
他盡力用詩句掩埋眼睛
掩埋身體，掩埋
這早已失憶的塵埃
7.心葉
請不必呼喊，內心的青磁片
被一片潔白的陽光粘連
天空攥緊心事
偶爾擠出一些淚花
我的心地如秋葉般寂美
面對死亡的誘惑，沒有
一丁點兒恐懼
8.脫
草木，現在依舊很旺盛
圍着河堤，說話、下棋
河水漲了一箭之地
還是沒有逃脫命運爲他內定的軌道
他只有向自己的遠方奔走
宣告，他牢不可破的愛情
二
9.一枝雛菊
八月，一枝雛菊在亮光裏
探出一小搓素色
整個城市夾在她的蕊心裏
無法分身。鋼筋水泥沉默了
吞嚥了雛菊之外的一切喧囂
10.正午時分
正午時分
燈光在骨頭的內部發亮
獨自和影子說了一會話
就在彼此的內心種花養魚
種了一櫃子的私語
最後，被一條蟲子蛀空
11.一直下雨
泥土鬆軟，顯然是
藏匿了太多的水份
如我的內心，總是這麼潮溼
眼睛吸着水，和心事一起下陷
無法進入預定位置
我翻看八月的天書
褪去多病的皮囊
記錄下不吃藥的日子
12.內部
八月的內部
灌滿雨和陽光
灌滿白天和黑夜
灌滿生長和死亡的氣息
唯獨灌不滿我的心臟
那裏面長着苔蘚和泡沫狀的心事
13.潛意識
雙手捧着一場雨
走進了陽光
遙想日子從此安穩下來
不必再計算
哪裏有暗流，哪裏
有意想不到的灼傷
14.苦命的文字
有些日子了
我活在文字裏，靠文字呼吸
而苦命的文字
以不可抗拒的姿態
替我擋住時光的暗箭
15.取暖
站在五樓陽臺
秋光開始明媚成藍天白雲
字句安靜地躺在懷中
吸吮心事，吸吮秋的骨髓
忽然發現，我如此虛弱
竟點不亮最後的幸福
只能用黃昏過後升起的月光取暖
16.無眠
夜又在營造氛圍
妄圖讓我們睡去
而我們的瞳孔裏聚光
聚槳聲燈影，聚流年往景
聚歡笑與哀愁
聚不可遏制的情與義
三
17.約定
月色沉舊
燃起我髮梢的寓言
星子用過來人的口吻
訴說逾越千年的愛戀
喜鵲則用夢織橋
織起一年一次的約定
18.知音
這麼晚了，已過了零點
知了還在叫着，訴說它的心事
我縛住一懷寂靜
口含一朵蓮花
在黑暗中坐陪
19.冥想
幻想，撞擊着家徒四壁的夢
苦笑，將某些情緒揉碎
有些孤獨，至今無人能懂
如同暗夜的花朵
吸吮溼漉漉的空氣
以靜止的狀態
分離痛和快樂
20.感動
隔着夜，我看見陽光
下着滿雪的顏色
一些丟失的情節
在日光裏問安
他唱個諾
旋起淚花一朵又一朵
21.安於某種事態
這個城市
積攢了太多的翅膀
欲飛難飛，宛如
蝴蝶站在南方，想念北方
而我，挑出一根思念的刺
在第七朵蓮花裏鳴唱
不再夢想飛翔
22.未名
黎明的那聲鳥啼
驚醒我窗內的流年
思想泅渡，染上了風塵
他讓我想起多年以前
詩稿中烙上的女子印痕
時光是否從此就潛在一些河流裏
安於本分
23.無法打撈的心事
秋的紋路越來越深
在小城的內部蠱惑人心
葉子或花朵蹣跚行路
求因問果，驗證宿命
我躺在他們中間
心事如潮，無法打撈
24.當
當第一枚秋葉覆蓋我的足踝
當年年抵達的月光不爲我而照亮
當諸多慌亂的情緒重複上演
當事實和幻想一同成爲意象
我用決絕的笑容
打消你懷疑而憂慮的目光
四
25.夜覺
秋雨連綿
情緒有些荒蕪
按住眉頭，止痛
止心病的漫延
暗夜折返
碰傷我的嘴脣
26.草木心
不是心事開始華麗
是詩經中的女子走下蘭臺
太久的沉寂無香
幻想自己是那株草
有誰灌以活命的水滴
27.心境
文字點燃情節的捻子
恰如酒精在我瞳孔中做祟
大把大把的雨聲掃描情境
十五日夜的孤獨
至今，還是沒有下落
28.叛
時間，就裝幀在路人的足音裏
尾隨陽光的鼓點
茁發幾枚葉子
結局卻背離軌道
背離光和航向
來時明月，去時黃昏
29.山水
詩句裝點褐色的眼睛
放大的風景，其實
一直潛伏在骨子裏
尋浩渺，知蟄伏
一壺酒裏，住滿乾坤
從春花到秋雨
山水在一根紅線裏掙脫
30.敲字
星子過早地去睡了
我在一堵牆後假寐
手指行走很久，最後
在鍵盤上逗留
不經意間，那些文字
破繭，化爲夜的蝴蝶
31.求索
意識，在今夜
被關在下雨的空間裏
發脾氣，啜飲眼淚
流淌一地的'暗傷
尋找月光，尋找
一盞最初的火焰
32.水
水，你可曾用你的甘醇
潤我的脣來着
要不你的囈語
怎麼會
從我的嘴角流出
五
33.淚
坐忘於八月的內部
石頭狀的內核
再一次觸碰到柔軟
那顆心把甜味
榨出一大碗酸酸的汁液
34.夢想
曾經，一隻蝴蝶
在夜色裏未曾放飛就已落下
事實渺茫，文字認真
夜空洞的嘆息
刪減了所有的細節
35.情節
八月，一些雨水起程
揣測花朵的祕密
誰是採擷她的人
我不問過程，只問結果
紙上無字，情節展開
36.魚
繼續選擇做一尾魚
潛伏在暗夜的水池裏
只等你的目光把我驚醒
我才能跳出輪迴
不在五行中
37.感
冷是突然間就來到的
五竅不通，器官自閉
唯獨皮膚敏感
洞穿情節，我急需
用你的呼吸吹散微寒
38.病
是不是離開得太久
距離拉長，背影被感染
咯不淨的心事
在路上反覆上演
我探出夜的感官
用石頭呼吸
39.二十二日夜
從哪說起哪
二十二日的夜雷電交加
註定了我的情感，將要轟然倒塌
註定了從此，我還是要活在夜裏
活在一句無法複製的珍重裏
40.假象
就這樣，傻傻地
寫了一些不相干的句子
才發現，我的語言
喪失得厲害
我不得不躍入水中
趁黑禱告，掩蓋疼痛
41.致小劍
孤城空虛，在夜裏打牙祭
在幻想中行走的劍勾選月光
酒、肉和秀色可餐就埋在夜這眼井裏
只是聽我說：生鏽的寶劍不是寶劍
你必須以十指擦亮這柄劍，擦亮他就擦亮了
你夢的外衣。那時
秋天的馬蹄就會帶來你想要的菊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