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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易》精神:自強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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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秦漢以來,大凡能在中國哲學史、中國思想史一類通史或教材中掛得上名字的學者,幾乎都有研究《周易》的經歷及其著作。不是這些學者成就了《周易》,將它從一本占筮書變成了哲學書、變成了修身治國的典籍,而是《周易》成就了一代又一代學者:訓練了他們的思維,開啓了他們的智慧,淨化了他們的靈魂。

《周易》精神:自強不息

《易傳》第一次對《周易》作了系統的義理闡釋。因爲《易傳·易辭》中的一句疑問之辭:“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後人遂將《周易》定性爲“憂患之作”。

憂患之思,理應發乎得意之際而非困頓之際;周文王囚禁之中“演《周易》”,更多的是發憤之心,所以,他將《乾》卦列爲《周易》首卦。《易傳·象》概括《乾》卦卦義說:“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意思是,天道剛健,君子應當以天道爲法自強不息。這句話,纔算體悟到了周文王的本意;自強不息,是《周易》的真精神。

《乾》卦的六個爻辭向我們透露:“自強不息”不僅包含有“君子終日乾乾”、“飛龍在天”的奮發進取之義,還包含有忍耐、憂患、自悔三義。

初九爻辭“潛龍勿用”,是自強不息的起點。潛而勿用,原因有兩:

一是自覺的積聚力量。一顆種子,在地下伸展根系,吸收水分養料,最後破土而出,往往漫長而又艱難。然而,越是漫長越是艱難的初始積聚,對於以後的整個生長髮育過程往往越是有利。孟子有一段名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講的也是有爲之人在其有爲之前必要的力量積聚。忍,是力量積聚時期的核心精神。

二是與敵對壘時的量力而行。力量的強與弱,是比較的結果;選擇進取還是隱忍,須因時度勢。敵強我弱,就須忍;此時的忍,是明智而非怯弱,是爭取時間積聚力量壯大自己。周文王被商紂王囚於羑里,是文王因時度勢不得不前往殷都接受囚困,爲自己部族爭取時間壯大實力。如果沒有周文王的羑里之忍,也就沒有後來的.武王克商和周王朝的一統天下。

華夏民族經風瀝雨一路走來,既有艱苦卓絕的奮鬥,也有忍辱負重的權宜。沒有前者,後者便是沒有脊樑的苟且者;沒有後者,前者往往成爲半途而廢的失敗者。《三國演義》中,諸葛亮五次出兵攻魏,皆無功而返;第六次出兵攻魏,命喪五丈原。正是一次又一次不自量力的出師,耗盡了蜀國的元氣,成爲三足鼎立中的第一個出局者。

忍,是一種理性的狀態,是一種智慧的展開;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國家,一旦缺失忍,自強之路就隨時可能中止。

憂患意識作爲一種主動性意識,存在於事業順利、生活安逸的狀態下,對可能發生憂患狀況的思慮。《乾》卦的第三、四兩爻,象徵有較高和很高地位的人。九三爻辭說:“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白天精神抖擻地做事,晚間怵惕思省。今人常說的“朝乾夕惕”,即由此而來。九四爻象徵人的地位已靠近“九五”之尊,所以,爻辭的憂患意識更濃重:“或躍在淵,無咎。”這是一個令很多人羨慕的高位,卻又是一個“伴君如伴虎”的高危之地,進一步增強憂患意識自在情理之中。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就是處身高位者、事業即將成功者必須具有的謹慎戒懼之心。

人類常常要面臨兩類患難,一類是自然降臨的患難,另一類是人爲造成的患難。前一類患難不可避免,後一類患難則往往由於處理得當而可以避免。憂患意識的一個作用,就是由於對自然災害發生的可能性有了預期的考慮,從而爲人們應對可能來臨的災害提供精神和物質準備。自然災害的來臨,先期都有徵兆,“月暈而風,礎潤而雨”,就是這個道理。頭腦中有了憂患意識,就會洞察一切,見微知著,將旋踵即至的災難損害降至最低程度。頭腦中缺少憂患意識,面對天災徵兆也會視若無睹,以致災難降臨時驚惶失措。憂患意識一旦缺失,自強不息往往難以保證。

憂患意識的另一個作用,是通過對人爲患難的可能性的預先考慮,提示人們採取適當措施加以防範或消解。《周易·乾》中的“夕惕若厲”和“或躍在淵”,正是這種憂患意識的形象表達。

自悔意識,是自強不息的第三個支撐點。《乾》卦的第五、六兩爻爲天爻,其中第五爻名稱“九五”,象徵君王之位,古時稱君王爲“九五之尊”,即由此而來。第六爻名稱“上九”,位居“九五”之上,實屬至尊。該爻的爻辭是:“亢龍有悔。”亢含有高、極兩義;“有悔”是“夕惕若厲”、“或躍在淵”的延續,是隨着人的自強不息的進程,在到達最高位置時,如何保持自強不息狀態的一種理性的、自覺的反思,而不是面臨物極必反的自然規律生髮出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悔恨。“亢龍”,即居於最高位的領導者,要有自悔意識,要經常性地自覺認識自己的不足,這是“持盈保泰”、自強不息的不二法門。

“亢龍有悔”給我們很多啓示。首先,長期居於高位的人,要始終保持頭腦清醒,千萬不要迷信自己的話“句句是真理”,更不可相信“一句頂一萬句”的奉承。發覺錯誤,及時糾正,是一種自信的表達,也是自強不息的體現。我們已經持續了整整三十年的改革開放,就是以執政黨整體自悔爲前提的自強之舉。“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其性質不在學術觀點的爭鳴而在自悔意識的確立,矛頭指向“句句是真理”的“亢龍”迷信如何迴歸到“亢龍有悔”。正是這種自悔意識的迴歸,對黨內若干重大歷史問題的反思與糾正,確立了改革開放、與時俱進的新國策,領導全國各族人民,在自強不息的道路上繼續前行。

其二,“亢龍有悔”中的“有悔”,是自悔而非替他人“有悔”。中國人有一個傳統,把歷史作爲一面鏡子,借古鑑今。於是,替古人“有悔”便成爲一些人的專業。這一專業的形成,可能爲了避免直面自悔的尷尬,於是借古喻今,說古人如何地好,是在暗示今人行爲不當;講古人如何地不好,也是在提示今人不可重蹈舊轍。繞了一大圈,旨在勸人“有悔”。

自悔直面現實,需要理性更需要勇氣。能否自悔,也是衡量和檢驗領導幹部素質優劣的一把尺子、一塊試石。自悔意識不是身居高位者的專利,任何一個有自強心有事業心的人,都應該具有。古人說 “吾日三省吾身”,反省吾身,就包含着自悔的內容;自悔意識不僅存在於重大事情發生之後,存在於位極之際,也同樣存在於平民百姓之身,存在於日常工作生活之中。總之,時時處處都能保持自悔意識,個人自強不息的願景也就有可能成爲現實;整個民族的自強不息,也就有了最廣泛最堅實的基礎保證。

自強不息的豐富內涵,深深地紮根於一代又一代華夏子孫的心田裏,形成爲一種民族精神。《周易》滋潤於華夏文化、福佑於華夏子孫,又豈僅於此。秦漢以來,大凡能在中國哲學史、中國思想史一類通史或教材中掛得上名字的學者,幾乎都有研究《周易》的經歷及其著作。不是這些學者成就了《周易》,將它從一本占筮書變成了哲學書、變成了修身治國的典籍,而是《周易》成就了一代又一代學者:訓練了他們的思維,開啓了他們的智慧,淨化了他們的靈魂。中國文化,中國哲學,也便在這一代又一代學者的《周易》研究、陶冶中綿延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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